按照後世的話說,他這是在京城有了豪宅,還是&ldo;仇人&rdo;的家産?聖旨送到,來人即刻告辭返還。桓容可以理解,到戰場傳旨可不是什麼好差事,不小心就可能遭遇流矢。這裡又是胡人的地界,萬一遇上哪支部落騎兵,說不定小命都要丢掉。&ldo;天使慢走。&rdo;送走來人,桓容同劉牢之打過招呼,将聖旨送回武車。秦璟正在車内,秦玦和秦玸站在車前,正好奇的研究車輪,争論到底是誰的手藝。兩人來到枋頭後,和桓容很快&ldo;混熟&rdo;。比起秦璟,桓容和他們相處得更加自在。尤其是秦玦,爽朗的性格着實是讨喜。&ldo;阿瓜,你來說說,這到底是相裡松還是相裡棗的手藝?&rdo;阿瓜?桓容嘴角抖了抖,收回前言。聽到話聲,秦璟彎腰走出車廂,躍下車轅,對桓容道:&ldo;堡中來信,我同阿岚阿岩需盡快返還。&rdo;&ldo;什麼時候?&rdo;桓容愣了一下。&ldo;明日。&rdo;&ldo;這麼急?&rdo;秦璟點點頭,正要開口解釋,忽見荀宥和鐘琳聯袂趕來,面上的神情都不太好。&ldo;府君,秦郎君。&rdo;荀宥拱手,神情凝重,&ldo;中軍有令,請府君往劉将軍處商議軍情。&rdo;&ldo;軍令?&rdo;&ldo;前鋒右軍後日出戰,府君領五百刀盾手列陣。&rdo;&ldo;什麼?!&rdo;桓容猛地握緊雙拳。身為運糧官本不該上陣。就算上陣,也該是率領長槍兵。讓他領刀盾手列陣?明擺着叫他去死!憤怒的桓容軍令如山,下達前鋒右軍就是鐵闆釘釘,桓容沒有任何反抗餘地。膽敢違令不遵,以桓大司馬的行事,定然不介意來一場&ldo;揮淚斬親子&rdo;,既能博取名聲,又能除掉不聽話的嫡子,一舉兩得。對桓容而言,上戰場九成要送命,不上戰場也是要死,可謂被逼進了死胡同,當真是進退兩難。荀宥和鐘琳得知消息,不由得大驚失色,第一時間來同桓容商議。每次同胡人交戰,刀盾手死傷最重。以桓容的身手,别說全身而退,輕傷都是萬幸。&ldo;府君,軍令既下不得違抗,以仆之意,不妨以私兵替換刀盾手,再列下部曲,以保府君安危。&rdo;戰陣不能改換,人數總能增減。五十名刀盾手全部換成鹽渎私兵,加上四十名部曲,總能保住桓容性命。荀宥和鐘琳有此意,錢實典魁等均表示贊同。&ldo;此事不忙。&rdo;經過最初的憤怒,桓容反而逐漸平靜下來,認真思量一番,沒有着急采納兩人建議,道:&ldo;待我見過劉将軍再做計較。&rdo;荀宥和鐘琳的建議的确可行,但實在過于被動。渣爹事情做絕,明擺着要他小命,肯定還有後手。換成心志不堅者,此刻怕是慌了手腳,懦弱些的八成已經認命。但桓容不想認命,也不可能認命。憋屈了多少回,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局面,讓他直接撒手,當真是想得美!他不隻要保住自己的腦袋,更要給桓大司馬狠狠來一巴掌。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是人。他偏不信,死胡同就走不出路來!有牆擋住?沒關系,架梯子,爬上去!梯子被抽掉?一樣沒關系,掄起錘子砸,砸也要砸開一條出路!總之,甭管渣爹是想借刀殺人,還是派人在背後下手,他都要想出辦法應對,刀子架回去,石頭丢回去,一報還一報,絕不讓對方如願!見桓容神情變了幾變,繼而冷笑出聲,荀宥不禁心生疑惑,開口問道:&ldo;府君可是有了主意?&rdo;&ldo;有倒是有,暫時不好說。&rdo;桓容搖搖頭。他腦子裡閃過幾個念頭,可惜都有風險。最可行的一條,現下不好訴之于口,還需和劉牢之通一通氣,如果對方不反對并且願意幫忙,才能做出妥當安排。荀宥鐘琳互看一眼,憂色少去幾分,均未再多言。秦璟上前兩步,問道:&ldo;容弟,可需璟相助?&rdo;桓容笑了笑,道:&ldo;秦兄好意,容心領。然茲事體大,非容一人可決。待容商議歸來,再同秦兄詳言。&rdo;話落,桓容自健仆手中接過缰繩,翻身上馬,飛馳而去。秦玦和秦玸放棄研究車輪,走到秦璟身邊,低聲道:&ldo;阿兄,還走嗎?&rdo;他們同桓容相處時間不長,對後者的觀感卻相當不錯。眼睜睜看他送死,還是死得如此沒有價值,兄弟倆實在做不到。&ldo;阿容有百龍之智,假以時日必成大器。然其實非習武之人,膂力不及塢堡舞勺少年,如持刀盾臨戰,恐怕……&rdo;秦玦沒有繼續說,意思已經相當明白,要論腦子,桓容絕對是一等一,在晉軍中都數得上号,實在令人佩服。換成同鮮卑人短兵相接,别說殺敵取得戰功,能不能扛住一個回合,設法保住性命都是問題。&ldo;桓元子到底是怎麼想的?&rdo;秦玦和秦玸沒見過桓溫,不了解桓氏父子的恩怨,自然生出疑問。正常人會下這樣的命令?虎毒尚不食子,為了名聲也不至于此!秦璟搖了搖頭。為争權奪利,父子兄弟成仇者不少。尤其是亂世之中,胡人之地,父殺子、子弑父者并不鮮見。然而,南地高門之中,似桓溫這般不惜撕破臉皮也要置親子于死地的,實在是少之又少。按照世俗行事,有陰謀龃龉也該按在台面下,不會明擺着昭告世人,讓旁人看了笑話。桓溫此舉當真應了那句話:不能流芳千古,甯可遺臭萬年。&ldo;阿兄,不如留下?&rdo;秦玦繼續道。&ldo;阿兄和慕容垂交過手,不方便露面,我同阿岚沒出過西河郡,可裝作晉兵一同出戰。有秦雷秦儉等在側,總能護得阿容安全。&rdo;秦璟不置可否,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讓秦玦和秦玸稍安勿躁,待桓容從劉牢之處歸來再議。&ldo;不要莽撞行事。&rdo;話落,秦璟轉身返回武車。他比兩個弟弟更了解桓容,了解對方的溫和,也了解對方的硬氣和驕傲。固然出于好意,也不能越俎代庖,替桓容做出決定。如真心同桓容相交,這是必須做到的一點。&ldo;阿岚,你可能猜出阿兄在想什麼?&rdo;秦玦轉過頭,皺眉問道。&ldo;不能。&rdo;秦玸搖頭。&ldo;我也不能。&rdo;秦玦攤手,道,&ldo;看阿兄的樣子,和阿容的交情定然不錯,這樣不是該留下幫忙?&rdo;秦玸仍是搖頭。&ldo;你認為不好?&rdo;&ldo;不是不好,而是不妥。&rdo;秦玸認真道。&ldo;不妥?&rdo;&ldo;既真心同阿容相交,就當視彼此為同等地位。&rdo;秦玸道。&ldo;我并未輕視阿容!&rdo;&ldo;我知你沒有,但試想一下,事先未經你的同意,便有人替你安排好一切,哪怕是出于好意,你可會輕易接受?阿容固然溫和,終歸是世家子,豈會沒有驕傲。&rdo;秦玦皺眉,似有明悟。&ldo;再者言,阿兄和你我喬裝商旅,入晉軍營盤這些時日,以桓元子的為人,豈會不查你我來曆。&rdo;秦氏塢堡孤立北地,同胡人常年交戰,也并未向晉室稱臣。秦氏仆兵入軍營市貨并無大礙,若是私自加入戰陣,落到有心人眼中,怕會引來麻煩。&ldo;你是說,插手很可能會連累阿容?&rdo;&ldo;尚不至此,但謹慎總是沒錯。&rdo;秦玸沉聲道,&ldo;塢堡的消息來得急,氐人打什麼主意,暫時不好說。阿兄告誡你我莫要莽撞,你我便不能任意而為,無故引來風波。&rdo;&ldo;那就任由阿容送命?&rdo;&ldo;怎麼會?&rdo;秦玸奇怪的看了秦玦一眼,&ldo;阿兄的為人你又不是不清楚,真到那個地步,就是把阿容帶回塢堡,也不會留他在戰場上。&rdo;&ldo;對啊!&rdo;秦玦右手握拳擊在左手掌心,&ldo;可以帶阿容回塢堡,我怎麼沒想到這個!&rdo;秦玸:&ldo;……&rdo;他隻是打個比方,沒說真的動手!桓容既是桓溫嫡子又是晉朝官員,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人帶走,是想闖禍還是闖禍?自己這雙生兄弟,聰明起來的确聰明,遇上腦子轉不過彎來的時候,當真是愁人。不過,看阿兄的樣子,似乎已經有了主意?秦玸轉身看向武車,觀察坐在車轅上的秦璟,仍是猜不透後者究竟作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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