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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頁(第1頁)

眺望院中古木,烏發随風輕揚,桓容長舒一口氣,嘴邊噙着一抹淺笑。連月煩惱不斷,近日更是屢做噩夢,難得精神放松,偷來半日清閑。&ldo;郎君,建康來信。&rdo;小童送上清涼的蜜水,奉上南康公主的書信。桓容坐直身,接過書信展開,看到信中内容,神情陡然變得嚴肅。庾柔庾倩斬首,殷涓徙千裡,庾希不知去向?又看一遍書信,桓容背靠木欄,眉頭深鎖。不是阿母提及,他都快忘記這幾個人。對庾柔幾人的處置不出預料,即便桓大司馬不動手,郗刺使也不會輕放。事實上,殷涓隻是流放且沒有家人連坐,已經算是輕判,這其中必定有其他勢力插手。讓他沒想到的是,庾希竟然會失蹤。從親娘的信中判斷,庾希是自己逃走,絕非被人挾持。自庾柔庾倩入獄,庾氏的勢力被桓大司馬和郗刺使聯手打壓,親朋故舊為了自保紛紛撇清關系,庾希能投奔誰,又是誰幫他逃出建康?他這一逃,對北伐是否會有影響?桓容捏着信紙,望着停在古木枝頭的兩隻雀鳥,不禁陷入了沉思。被震驚的桓縣令端午之後,鹽渎連下數場大雨,河流水位暴漲,往來船隻暢通無阻,旱災預警解除,倒是有了水患的迹象。桓容即将随大軍北上,縣衙職吏整日調撥兵器,清點糧庫,忙得不可開交。散吏肩負起責任,每日上午至田間地頭勸農,督促流民開墾荒田,午後則兩人一組巡視河岸,稍有不對即刻發出預警,告知靠近河岸的居民,近日裡務必拘束孩童,不得到水中嬉鬧。&ldo;鹽渎近海,且每日有人巡視河岸,府君無需太過擔憂。&rdo;石劭送來新的流民簿冊,冊中記錄的五百人都将随桓容北上。&ldo;北伐之事非同小可,府君既領武職,遇敵來襲責無旁貸,必将對敵接戰。&rdo;&ldo;此五百人均有膂力,大多曾與胡人交戰,于刀槍下保得性命,稱得上悍勇無畏。其中兩人曾為流民帥,雖勢力不大,手下多已離散,然對敵經驗豐富,可堪一用。&rdo;石劭翻開簿冊,點出列在首頁的幾個人名。人名後錄有年歲,籍貫以及擅長的兵器。&ldo;今其誠心投靠府君,以求得晉身,仆以為,此人可用。&rdo;桓容點點頭,拿起簿冊一頁頁翻閱,發現錢實典魁不在其中,不禁擡頭看向石劭。&ldo;為何不将營中将兵錄入?&rdo;&ldo;錢、典等人現為府君私兵,自然不在其中。&rdo;說話間,石劭又取出一本冊子,記錄的人名不到一百,然資料詳盡,除本人姓名籍貫,連其家人都有列舉。&ldo;這八十九人為府君私兵,歸入豐陽縣公國内,不列入步卒名冊。&rdo;這個&ldo;國&rdo;并非指國家,而是封地。依照朝廷慣例,縣公私兵屬于絕對的個人力量,相當于貼身保镖,除桓容之外,任何人都無權征調。也就是說,五百步卒可歸于&ldo;朝廷&rdo;軍隊,如果桓大司馬願意,随時可以找借口調走,桓容沒有任何反對的理由。這八十九人則是保命的關鍵,隻要他們在,桓容的生命就有保障。當然,不排除意外情況,例如桓大司馬不在乎名聲,硬要在衆人面前摘了桓容腦袋。事情真到那個地步,這八十九人未必管用,全要靠秦璟留下的部曲救命。&ldo;按照府君吩咐,盔甲和皮甲均已造好,另有相裡氏制出的竹甲竹盾,縣中鐵匠集合到一處,正打造鐵矛和長槍。&rdo;桓容不缺錢,人手也夠用,但要打造精良的兵器,材料卻是個不小的難題。他想過複制鐵礦石,但複制出來該如何解釋?最近并無商船抵達鹽渎,鹽渎境内也沒發現礦場,平白無故出來一堆礦石,世人定會産生懷疑。想到可能産生的後果,桓容不禁打個冷顫。自己的實力還不夠強大,秘密暴露的下場,他絕對承受不起,放棄走&ldo;捷徑&rdo;,桓容同石劭商議之後,取出金銀布帛,向鄰近郡縣購買打造兵器的材料。換成一百多年前,他要是敢這麼幹,絕對是抄家砍頭、三族夷滅的下場。皇權大一統時期,禁絕私售鹽鐵絕不隻是說說而已。現如今,胡人内遷,北地三天兩頭打仗,城頭變換大王旗的頻率高得驚人。晉朝皇權衰落,士族成為與皇權并立的龐然大物,這種情況下,鹽可以大張旗鼓的買賣,暗中做些鐵礦石交易,實在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有石劭擺出算籌,基本沒人能輕易占到便宜。桓容大可放開手,隻盯着礦石入庫,鐵匠開爐。&ldo;依朝廷軍制,兩百至三百兵卒為一隊,冊中流民可分兩隊,各選隊主。&rdo;&ldo;依仆之見,隊主由府君私兵充任,其下的什長和伍長在隊中挑選。屆時,五百人被大軍征調,表現優異者可以私兵名義調回。&rdo;&ldo;再者,五百人的軍器配備需當慎重,情況未明時,當以竹盾竹槍為本,鐵器需要押後,确認不會被大軍抽調,方可逐人下發。&rdo;&ldo;府君以為如何?&rdo;石劭擺開簿冊,一項接一項說明,巨細靡遺,不漏分毫。桓容仔細聽着,中途并未打斷。聽到最後,不得不心生感歎,到底是豪商出身,石崇的後人,這樣計算下來,除非渣爹真不要臉面,否則休想占自己多少便宜。&ldo;善!&rdo;南地不缺竹子,現在也沒有生态保護一說。制造竹盾竹槍的材料要多少有多少,即便鹽渎縣内的不夠用,完全可以在出發後搜集,一路走一路砍,倒還省去運送的麻煩。說起來,制造竹槍的點子是桓容提出,靈感來源于後世的太平軍。早期的太平軍何等骁勇,單憑着長槍陣就沒少讓清兵吃苦頭。對他的這個提議,石劭大表欽佩。壓根不用桓容多說,自發着手安排,制造出的竹槍超出預料,論殺傷力,半點不遜色于鐵制長矛。&ldo;因時間緊迫,工匠僅制出兩幅铠甲,且隻有身甲并無頭盔。&rdo;桓容表示理解。事實上,沒有秦璟送來的兩個鐵匠,這樣的&ldo;零部件&rdo;都不會有。古代的匠人講究血脈傳承,父傳子,子傳孫,外人絕無法掌握關鍵技術。不是随便哪個鐵匠都能打造铠甲兵器,找不對人,純屬于浪費時間和力氣,不會有半點收獲。經過百年戰亂,有該類手藝的匠人多被搜羅一空,秦璟能送來這兩人,可謂是極大的人情,桓容想了一天一夜,都不知該送出什麼樣的謝禮。&ldo;公輸和相裡幾人正趕制武車。&rdo;&ldo;武車?&rdo;桓容微感詫異,挑眉道,&ldo;他們不是在造糧車?&rdo;&ldo;糧車已經造好,仆昨日看過,每車僅需一匹驽馬,借人力亦可推動。&rdo;石劭想起新制的糧車,不禁現出欽佩之色,&ldo;臨到紮營時,糧車立起木闆可為防禦,兵卒盡可歇于車上。&rdo;&ldo;果真?&rdo;桓容大感興趣。石劭點點頭,出言道:&ldo;府君何妨親往一觀?&rdo;&ldo;那統籌糧秣之事?&rdo;&ldo;府君放心,仆與鐘舍人自會商議。&rdo;&ldo;好!&rdo;桓容當即起身,喚兩名健仆跟随,大步離開縣衙後堂。石劭收拾起簿冊,詢問過健仆,穿過兩條回廊,尋到正清點軍糧的鐘琳。說起鐘琳,就不得不提桓容在流民中尋寶撿漏的舉措。當時定下五六人,最終能通過&ldo;考核&rdo;的卻隻有兩人。一個是出自颍川荀氏的荀宥,另一個則是出自颍川鐘氏的鐘琳。前者擅謀略,熟讀各家兵書,頗有先祖荀彧之風。後者擅内政,同石劭配合默契,短短時日内,鹽渎縣政煥然一新,鹽亭各項條例也被重新規劃,盈利增加數倍。如果桓容沒有雄心壯志,也沒遇到各種内憂外患,大可趴在金山上悠閑度日,當個甩手掌櫃也能富足一生。當然,這樣的事隻能想想。現下并非太平盛世,鹽渎越富,桓容越不能掉以輕心。沒有自保力量,鹽渎隻會淪為他人盤中的肥肉,下刀切成數塊,幾口吞入腹中。&ldo;孔玙,庫中存糧可清點完畢?&rdo;&ldo;還差一百三十石。&rdo;鐘琳頭也不擡,面前擺着簿冊和算籌,一手計算庫中存糧,一手提筆快速記錄,可謂分毫不差。這份本事連石劭都羨慕不已。&ldo;敬德怎麼這時過來?&rdo;鐘琳記下一行字,開口問道,&ldo;府君可有吩咐?&rdo;&ldo;并無。&rdo;石劭将手中的簿冊放到一邊,正身坐到鐘琳對面,道,&ldo;随府君北上的步卒已做好安排,孔玙錄完軍糧,可與我同去尋仲仁。&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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