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算明白,這位小夥伴不是過于感動,而是靈力爆發。七百年中,每隔一百五十年到兩百年,就會遇到一次。不過,今天這次似乎比以往都要&ldo;嚴重&rdo;。依李攸的經驗,風起,預示雷電将至,一場暴雨,不遠了。如他所想,狂風呼嘯,烏雲遮天,白晝如同深夜,雷聲轟鳴,雲層中不時有閃電爬過。異象驚動了山下的村莊,村民們推開門窗,張大嘴巴,呆望着天空,直到雨水砸落,才驟然回神。轉瞬間,天像破開一個口子,大雨傾盆。&ldo;下雨了!&rdo;數名族老不顧大雨,面東而拜,臉上早已分不清淚水還是雨水。&ldo;感謝蒼天庇佑!&rdo;同驚喜的村人相比,千刃山中的石頭和靈草卻是如逢大敵。大雨中,閃電一道道劈下,五道中有三四道直接落到他們頭頂。一道閃電正中山頭,燃起一片刺目火光。每一道閃電落下,李攸都要承受極大的痛苦,好似靈魂被烈焰點燃,下一刻将灰飛煙滅。這種痛苦,尋常修士都難以承受。饒是如此,李攸仍在苦苦支撐。因為他清楚,一旦撐不過去,遭殃的絕不是他一個。一道、兩道……五道、六道……李攸默數,隻要再撐一會,撐過九道!轟!雷聲撼動天地,化體大雨連下數日,雷聲轟鳴,閃電結成巨網,籠罩整個千刃山脈。仙堕崖上,直徑數十米的陷坑開始積水,形成一座大湖。泉眼,光繭,一同沉入湖水之中,為碧波覆蓋。隻有幾點光斑偶從水面劃過,結成一條條光帶,如魚般暢遊。忽而光芒大熾,似與天地争輝。烏雲不曾散去,雨水未曾停歇。湖水滿溢,沿着山間石路流淌,合成溪流。溪流彙聚成河,漫過懸崖,撞開岩石,如銀帶自懸崖垂落。激流洶湧,在崖下鑿出深潭,水花飛舞,粒粒圓潤如珠。瀑布轟鳴山間,水聲幾欲壓過雷聲。這一寸天地,仿若重歸洪荒。半月之後,雨勢漸小。山中草木複生,蔥綠之中,漸有鳥鳴鹿啼。山腳下,山石村的老少披上蓑衣,以石氏族老為首,驅趕穿山獸,開挖溝渠,架設筒橋。穿山獸身披鱗甲,通體漆黑,四肢短壯有力,頭如鼠,頸似蛇,尾如蟒,體長近六米。雙眼如豆,兩隻前爪鋒利無比,彷如磨利的刀刃,每一爪下去,都會帶起大片泥土,便是遇到硬石,也會削下一塊。&ldo;起橋!&rdo;族老一聲令下,部分壯年的漢子扛起筒木,緊跟在穿山獸之後。又有部分掄起石錘,自山底鑿下基石。有漢子不解問道:&ldo;石叔,雨這麼大,山上定有溪澗,說不準湖都有了。看山頂落下的水帶,沿水潭開挖溝渠通向村中即可,不愁田地無水。何須如此費力?&rdo;&ldo;你懂什麼!&rdo;驅使穿山獸的族老狠狠瞪了說話的漢子一眼,&ldo;如此大雨豈是常有?一旦溪流不再,瀑布斷絕,水潭幹涸,那時該怎麼辦?&rdo;有山氏族老贊同道:&ldo;此言甚是。做事總要謀劃長遠,圖一時的松快,将來定要後悔。&rdo;石氏族老補充道:&ldo;近些時日,我心中總覺不踏實,待到筒橋架好,族人最好不要再入山。&rdo;&ldo;獵戶也不許?那生計怎麼辦?&rdo;漢子不解。&ldo;種田!&rdo;&ldo;可……&rdo;&ldo;噤聲!&rdo;石氏族老陡然神情一變,站在穿山獸背上,仰望山頂,目露驚駭。數道刺目的白光正扇形從崖頂散開,最中一道,更是氣勢如虹,直沖天際。&ldo;石叔?&rdo;漢子未曾淬體修道,也不如石氏族老偶遇機緣,自是看不到此等異象。&ldo;馬上召集全族,搬離山下三十裡!&rdo;&ldo;為何?&rdo;&ldo;不必多問,依我令行事!&rdo;石氏族老聲色俱厲,心中憂慮更甚。如此奇象定非尋常之事。不知是機緣還是劫難。見此情形,漢子不敢再遲疑,轉身匆匆離開。聞聽族老之意,衆人無不生出疑惑,但見族老神情非比尋常,隻能按下疑問,讓族人收拾細軟,盡快離開山下。自離開山城,幸虧有族老指點,石氏和山氏一族方能屢次避開滅族之險,平安抵達千刃山。至今為止,族老的決斷從未出錯。&ldo;石叔這麼說,定是發現了什麼。活都停下,馬上回村收拾家當。山虎、石豹,你們腳程快,先回村,告知村裡的婦孺,拿不得的東西暫且放下,快些離開要緊。&rdo;&ldo;是。&rdo;山虎兩人沒有多言,緊了緊蓑衣,如兩隻靈猿,沿山路快步返回。待到村口,兩人食指放到唇邊,嘹亮的哨音響起,立刻有族人圍攏過來。&ldo;不是在挖渠,為何這麼快便回來了?&rdo;&ldo;可是有事?&rdo;山虎沉聲道:&ldo;長老有言,馬上遷村!請諸位收拾細軟,拿不得的暫且放下,快些離開要緊。&rdo;遷村?現在?數次遷移,都未這般突然。可族老發話……莫非,此處将有大變?村人面面相觑,疑惑之外,不安和驚恐油然而生。湖水籠罩之處,扇形光帶漸漸凝成一股,氣勢愈發驚人,彷如有天地靈寶将孕育而出。天空中烏雲翻滾,數道閃電合成一道巨大的紫藍色光柱,如咆哮的巨龍,悍然轟下。即便在山底,亦能被威勢所壓。兩頭穿山獸站立不穩,同時伏低身體,頭顱貼地,尾巴蜷縮,對着閃電的方向瑟瑟發抖。石氏族老面色愈發蒼白,立刻召集餘下的漢子,聚攏到他附近。與未曾淬體的族人不同,石氏族老早年曾與一名人族修士結識,得了一張馭獸符,半張法訣。如此機緣,雖做不得散修,卻已半腳踏入修道之門。這一刻,穿山獸的恐懼,他感同身受。能令半開靈智的獸類如此恐懼,此事恐怕比他想的更為駭人。危險的預感壓過一切。石氏族老雙手結印,臉色赤紅,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濺在穿山獸頭頂鱗片上,強硬号令穿山獸背負族人,迅速離開此地。&ldo;都上來,馬上離開這裡!&rdo;事實證明,他對危險的預感十分正确。數息之間,一股比雷鳴更加駭人的巨響悍然震動天地,土黃色的泥漿蓋過岩石草木,席卷而至。衆人立在穿山獸背上,回首遙望,無不駭然失色。在雷電中,淹沒光繭的大湖驟然沸騰,騰起白色水霧,籠罩整個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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