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起!&rdo;蒲扇般的手掌牢牢扣在青石邊緣,巨大的石塊,輕易被擡過頭頂。&ldo;走!&rdo;又是一聲大喝,教習高舉着青石,邁開大步。一步、兩步、三步……至矛盾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朱厚照縱馬出宮,駕臨武學隔日,禦史言官當朝直谏,天子言行失體,蓋因内侍近臣多出小人。如不嚴加防範,容小人奸邪肆行,恐蹈前朝之禍。&ldo;乞擇謹慎老成,通達谙練者為近侍。詢政召内閣府部大臣,翰林院官當值部中,各司其職,以備顧問。&rdo;鑒于日前種種,天子身邊必有小人。中官要換,問政要找對部門。翰林院官本職為&ldo;考議制度,校正文書&rdo;,做好本職工作為上,餘事少言。天子召見,理當講學經義,勿要多言政事,北疆軍情、海外方物更加不行!禦史慷慨激昂,當殿陳詞,就差指着楊瓒的鼻子罵:小人!佞臣!當逐出朝堂!楊瓒未及反駁,謝丕和顧晣臣先後出列,斥禦史妄言,舉經義古言,駁斥&ldo;翰林官不參政&rdo;的謬論。&ldo;吾等在朝為官,豈可見而不言,聽而不聞!&rdo;&ldo;太宗皇帝言:天子守國之門!為陛下講解北疆之事,有何不可?&rdo;&ldo;八荒六合,天下之大,豈能一目窮盡。坐井觀天,不知外邦,何能禦敵,何能興國?&rdo;&ldo;不憂國憂民,反究其微末,當真可笑!&rdo;&ldo;貌似剛正,實則言出無據,非愚則誣。&rdo;&ldo;不知國情,不體民意,妄服獬豸,屍位素餐!&rdo;狀元榜眼聯手,火力全開,聲如驚雷,語如鋼針,直将禦史罵得體無完膚,哆嗦着嘴唇,臉色青白,再說不出半個字。眨眨眼,楊侍讀萬分确認,拉人進坑的确很有必要。不然的話,哪來如此給力的盟友!罵退禦史,兩人話鋒一轉,當殿彈劾國子監助教周成,斥其掌武學期間玩忽職守,屢次貪墨,愧負聖恩。&ldo;每有賞賜必匿家中,貨買食茶多以次充好,有教習為證!&rdo;&ldo;武臣大诰以外,少講兵書,代以儒家子經。逢年考核,評定不以武藝戰陣,盡為八股文章,堪稱奇聞。&rdo;&ldo;為将者,當臨陣奮勇,保民衛國。學中不講為國殺敵,反授以仁義。本意雖善,其行卻惡。同高皇帝創立武學之意南轅北轍。&rdo;&ldo;列子有著:形枉則影曲,形直則影正。武學掌事如此,如何為朝廷舉送良将。故弘治十三年至今,學中多庸碌,未舉一名良将。&rdo;&ldo;蒙陛下聖恩,令臣掌武學事。當其職必應其務。為正武學,當垂諸制度,重定考核,為國輸才,方不負陛下隆恩!&ldo;臣請除國子監助教周成掌事,查其貪墨之行。肅正學中,聞達朝堂,以儆效尤。&rdo;話落,滿朝文武俱驚。以文制武,延自前宋。仁宗皇帝之後,天子多重用文臣。從八品國子監助教掌事武學,已成慣例。突然改換規矩,滿朝文武都有些适應不良。不等群臣反應過來,狀元榜眼新官上任,辦事,從不敢懈怠。貪墨之事更是無從言起,請陛下明察!&rdo;事起武學,涉及國子監,引起如此大的波瀾,六部六科當為周成說話才是。怎料黃祭酒的條陳尚有附議,周成的自辯,壓根沒人理會。推本溯源,不難理解。謝閣老是謝狀元的親爹。如果前者不同意,内閣不通過,奏疏未必會聞于朝堂,更不會出現在早朝之上。位列朝堂的都是人精。黃祭酒是沒辦法,周成是他推舉,又為翁婿,不保不成。其他人則要思量,為一個從八品助教得罪閣老,是否值得。故而,旁事尚可再論,周成的官途已然走到盡頭。文臣集體沉默,武臣也不會出頭。作為當事人,周成沒有上朝的資格,隻能求助黃祭酒,請代為上疏,自己留在國子監,焦急等待結果。可惜,等來的實在不是什麼好消息。如楊瓒預料,朱厚照當殿發下敕谕,&ldo;除國子監助教周成武學掌事,發大理寺究查貪墨之事。查證屬實,當依律嚴辦。&rdo;&ldo;陛下聖明!&rdo;謝丕顧晣臣齊呼萬歲。黃祭酒心有不甘,仍要據理力争。同列的太常寺少卿猶豫兩秒,再想攔,已是來不及了。黃祭酒高舉朝笏,自仁宗年間講起,條陳各項規章,并舉實例,隻為禀明,縱要處置周成,以司業掌武學實不可為,請天子收回成命!周成不堪用,國子監還有其他助教。助教不成,還有博士廳的博士。再不行,咬咬牙,監丞也可。唯有司業,萬萬不行!&ldo;陛下,祖宗規矩不可廢啊!&rdo;黃祭酒聲淚俱下,不肯罷休。謝丕和顧晣臣同時握拳,心生怒意。群臣都在觀望,想看一看,這位少年天子是否會顧念&ldo;老臣&rdo;,改變主意。&ldo;黃卿家之言,确有幾分道理。&rdo;話入耳,謝丕和顧晣臣都是心頭一震,正要出列,忽見楊瓒微微側首,向兩人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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