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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第1頁)

&ldo;擇吉日,谕狀元謝丕、榜眼顧晣臣、探花楊瓒率諸進士詣先師孔子廟,行釋菜禮。&rdo;敕書念完,謝丕三人再行大禮。&ldo;臣謝天子隆恩。&rdo;翰林修撰是從六品,編修則是正七品。在翰林院的主要工作是修史抄錄,編撰記述。按照後世的标準,相當于&ldo;文員&rdo;。以品階論,在朝堂上并不入流,卻無人敢小看。六部掌權,禦史掌言,翰林清貴。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閣。現今三位閣臣,劉閣老是天順四年進士,被選庶吉士,授翰林編修。李閣老是天順六年進士,考中庶吉士,授翰林編修。謝閣老是成化十一年進士,一甲狀元,授翰林修撰。殿試中一甲三人,皆為少年英才,得天子贊許。甯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誰也不敢保證,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後,三人會否入閣參政。故此,哪怕楊瓒隻是個七品小官,也再不容人小觑。謝恩之後,三人退出奉天殿,仍由中官引路,行至宮門前。打馬禦前,不意味着在天子面前騎馬。真按字面意思理解,絕對是膽大包天,想要法場一遊。&ldo;請謝狀元上馬。&rdo;謝丕腳踩馬镫,躍身上馬。一身狀元服,兩翅烏紗帽,行動間,有讀書人的斯文,亦有唐時士子的矯健。顧晣臣不如謝丕肆意灑脫,卻也無需他人幫扶,動作利落,應是曾習得馬術。唯有楊瓒,上馬之後,試着拉住馬缰,卻換來一聲長嘶。栗色駿馬踏着前蹄,顯得有些焦躁。楊瓒背脊僵直,頓感牙疼。說來也奇怪,他向來不得動物緣,簡直是貓厭狗嫌。換成楊小舉人,仍是沒變。&ldo;小心!&rdo;正僵硬着,駿馬忽然揚起前蹄,牽馬的衛軍沒拉住,險将楊小探花甩下馬背。正危急時,忽有一人沖至近前,躍起拉住缰繩,暴躁的栗色大馬竟被生生拉住,再前進不得半步。均駿馬噴着粗氣,甩着脖頸。楊瓒趴在馬背上,心驚之餘,竟還有心自嘲,該慶幸危急時記得抱住馬脖子?&ldo;楊探花可無事?&rdo;駿馬被安撫下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傳進耳中。僵硬的牽了牽嘴角,楊瓒翻身下馬,心總算落到實處。&ldo;我無事,多謝這位……&rdo;&ldo;在下姓顧,北鎮撫司千戶。&rdo;&ldo;多謝顧千戶。&rdo;在馬上尚不覺得,當面站定,楊瓒忽然發現,這位顧千戶竟比他高了半個頭!楊小舉人的個頭不矮,至少有一米七五。這位竟高出他半個頭!這樣的長相身材,再次讓楊瓒産生了&ldo;真人與否&rdo;的懷疑。說話間,已有中官折返奉天殿,将此事禀告天子。城門衛重新牽馬,楊瓒咽了口口水,躍身上馬。再尋顧卿,卻發現顧千戶已不見蹤影。馬蹄哒哒作響,耳中充斥沸騰人聲,楊瓒的心思卻逐漸飄遠。該怎麼說?錦衣衛果真是神出鬼沒。初見太子恩榮宴,沿襲唐之曲江會,宋之瓊林宴。此番設宴禮部,天子親命英國公主宴,皇太子陪宴。三位閣老、六部尚書與諸人同席。對新科進士而言,堪謂榮寵非凡。未時正,内廷中官已開始忙碌。奉天子命,設宴的桌椅器皿皆出自宮中,内官監掌印陳寬及禦用監掌印蕭敬不敢有絲毫馬虎,一應碗碟酒盞必要親自過目。&ldo;賜給一甲進士的酒注需另取,酒盞用銀。&rdo;&ldo;英國公和三位相公用金注酒盞,馬尚書、劉尚書、韓尚書亦同。六部侍郎以下用銀制酒注,都小心着點,莫要弄錯。&rdo;&ldo;若是弄混了,司禮監提督掌印可沒有咱家好說話。&rdo;中年宦官擡出箱籠,小黃門和長随束鈴安置方桌矮凳,火燭器皿。看似忙亂,實則亂中有序,至未時末,桌椅屏風多已安置妥當。&ldo;狀元一席,榜眼一席,探花一席,都記下。&rdo;&ldo;二甲和三甲進士都是四人一席,二甲有讀卷官同坐,三甲由填榜官等陪席。&rdo;&ldo;英國公主宴,三位閣老必是在上首。馬尚書之後是劉尚書,韓尚書。&rdo;陳寬和蕭敬一邊走,一邊四下裡看着,遇到不合适的擺設,當即讓小黃門撤去。&ldo;皇太子與宴,安排在哪一席?&rdo;&ldo;哪一席?&rdo;蕭敬攏着袖子,朝陳寬使了個眼色,走到一邊。跟着兩人的長随知機後退,不敢聽兩位公公叙話。&ldo;狀元榜眼探花,謝狀元乃是謝閣老親子,顧榜眼早有才名,楊探花更得陛下青眼。&rdo;蕭敬笑得像個彌勒佛,道出的話卻讓陳寬冒出冷汗,&ldo;你說說,該怎麼安排?&rdo;&ldo;這……要不然,與英國公同席?&rdo;&ldo;這倒也是個辦法,卻不是太妥當。&rdo;蕭敬搖搖頭,道,&ldo;依我看,當于英國公的席位旁另設一席。&rdo;兩人商量之後,将一甲三人的席位稍作變動,留出給朱厚照的席位。不能說兩人不盡心,見識少。隻因國朝開立以,皇太子陪席恩榮宴,實在是首例。&ldo;從天順六年到弘治十八年,這恩榮宴,咱家也經曆過不少。早些年間什麼都不知道,隻能跟着上邊的監官掌司忙活,看什麼都稀奇。後來經曆的多了,看出的道道也多了。&rdo;蕭敬眯着眼,語氣中似有感慨。陳寬安靜聽着,并沒有出聲打斷。&ldo;這年複一年,狀元榜眼探花換了一茬又一茬。皇太子陪宴,我打眼數着,這卻是頭一遭。&rdo;天子下這道皇命,十有八九是要為太子鋪路。起個大不敬的念頭,更像是在安排後事。&ldo;陛下恩德,求才若渴。&rdo;陳寬沒正面接蕭敬的話,反而扯開話題。後者也不惱,卻是不再多言。滿打滿算,弘治帝掌朝十八年,對他的性格行事,身邊伺候的宦官都有幾分了解。自正月一場重病,龍體就時好時壞,始終沒能大安。甯瑾和扶安在禦前伺候,眼瞅着也瘦了一圈。知曉天子開始服用丹藥,蕭敬陳寬都曉得不好。對這些在宮裡活過大半輩子,執掌十二監的大太監而言,内廷基本沒有秘密。唯一忌諱的就是腦袋拎不清,嘴巴不嚴。陳寬急着處置劉瑾,一是察覺他品性不佳,繼續留在太子身邊,遲早是個禍害。二是懷疑他秘通前朝,同禮部右侍郎焦芳暗有往來,傳遞消息。内廷中官不是鎮守太監,膽敢同朝臣私自結交,依制可是大罪!錦衣衛查不到内廷,東廠的探子卻是早有線索,隻可惜沒能抓住實據。原本可借天子發話處置了他,奈何皇後橫插一腳,落得個虎頭蛇尾,無疾而終。經過這次,想再抓住劉瑾的把柄,無疑是難上加難。思及此,陳寬頗覺有幾分蕭索。&ldo;你也别想太多。&rdo;蕭敬仍是笑道,&ldo;天子令太子陪宴,定是要培養太子。前兒甯瑾不是遞話,陛下很是看重今科探花?&rdo;&ldo;楊探花?&rdo;&ldo;對。&rdo;蕭敬道,&ldo;瞅着吧,若是甯瑾那老貨沒诓咱家,今科一甲三位,誰龍誰鳳,還真不好說。&rdo;兩人說話時,小黃門已重新安置了桌椅。皇太子所用的器皿需另行準備。蕭敬陳寬不假他人之手,親自查驗,大到桌椅小到碗碟,不錯丁點。&ldo;好了。&rdo;放下最後一隻酒盞,蕭敬直起腰,吩咐長随道:&ldo;你在這看着,咱家和蕭公公回禀天子。勿要讓生人近前,禮部官員亦要攔住。&rdo;&ldo;是。&rdo;長随幹脆立在桌旁,誰來瞪誰。蕭敬搖搖頭,對陳寬道:&ldo;瞧見沒,這又是個棒槌。&rdo;棒槌?陳寬笑笑。棒槌總比機靈過頭,成了禍害要好。申時正,參加恩榮宴的進士已陸續抵達,由小黃門和禮部書吏引導,無人敢大聲喧嘩。申時中,各部官員陸續就席,其後是三位相公。申時末,皇太子朱厚照由宦官儀衛簇擁,自外行來。朝官進士立即起身行禮。朱厚照身着大紅盤龍常服,頭戴翼善冠,腰間玉帶隻垂下一件玉佩,再無其他。為表鄭重,衆人行禮之後,朱厚照向三位相公還禮,朗聲道:&ldo;孤奉父皇命陪宴,無需多禮拘謹。&rdo;照席位安排,楊瓒的位置偏右,恰好對上皇太子側臉。從外表上看,現在的皇太子,未來的正德帝還是個青蔥少年。十四五的年紀,身量中等,眉眼俊朗,臉上竟還有些嬰兒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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