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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起眉頭，問那個踢他的人：&ldo;這銅錢是你的麼？&rdo;&ldo;老弟，你這一副狼狽相，怎地不招來路人好心的施舍？&rdo;&ldo;哦，是這樣啊。&rdo;他将銅闆全數掏出來，交給那個人：&ldo;勞駕，一個饅頭。&rdo;那人歎了一口氣，從熱騰騰的蒸鍋裡拿出一個熱騰騰的饅頭，接過銅闆，遞給他。&ldo;不用找了。&rdo;午睡的人道。&ldo;仔細算你還欠我一文呢，裝什麼大方。&rdo;饅頭小販&ldo;呸&rdo;了他一聲，一雙小眼向他溜過去，目光卻是溫和的，溫和中帶着一絲調笑。他也不明白饅頭販子為什麼總是這樣：一到小鎮，就好像對他特别關照。三口兩口地吃下饅頭，他總算有了一點氣力，便拾起地上的手杖，坐到闆凳上。早有一個苦瓜臉的中年漢子向他打招呼。折疊桌上落滿了灰塵，他從懷裡掏出手絹，仔細地擦拭了一番，又在一旁的水缸裡淨了淨手，這才緩緩地問道：&ldo;老哥你有什麼地方不舒服？&rdo;&ldo;請問……先生是專治哪一種病？&rdo;&ldo;什麼病都治。&rdo;那就等于什麼病也治不好，苦瓜臉心中暗想。&ldo;我……我沒有現錢，請問，一籃子花生行不行？&rdo;&ldo;什麼都可以。&rdo;年輕的郎中滿不在乎地指了指手邊的一個脈枕：&ldo;坐，把手放在這裡，我給你拿一下脈。&rdo;&ldo;好的。&rdo;那個人伛偻着身子坐下來，用懷疑的眼光打量着面前人，發現他頭發亂蓬蓬，披風髒兮兮，剩下的地方卻很幹淨。尤其是按在他腕上的那隻手，光滑如玉，柔軟纖細，仿佛弱而無力。一搭上脈，卻有一道極強的内力閃電般向他打來，頃刻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ldo;脊背痛了很多天了？&rdo;&ldo;你怎麼知道？&rdo;&ldo;右眼也痛。打噴嚏的時候，是不是感到心髒好似被繩索牽住一般，痛楚不堪？&rdo;&ldo;真神了，就是這樣。&rdo;苦瓜臉擡起眉毛，驚奇地道。&ldo;有幾個老婆？&rdo;&ldo;窮人……還能有幾個？養活一個就不錯了。&rdo;苦瓜臉讪讪地一笑。&ldo;要兒子也不能這麼急，明白麼？&rdo;郎中哼了一聲，給他寫一張方子，&ldo;這是龜鹿四仙膠，藥鋪裡都有，一次一劑，連服三個月。&rdo;&ldo;謝您了。這膠不會很貴吧？&rdo;&ldo;全部加起來大約要五兩銀子。&rdo;&ldo;我聽說……姚先生醫術雖高，醫德更高，能不能……先借我一點銀子？&rdo;苦瓜臉不揣冒昧，直截了當地問道。&ldo;銀子我沒有，你若實在缺錢，就把這籃子花生拿回去好啦。&rdo;&ldo;那……就對不住您啦。&rdo;他的臉上雖是一片佯裝的惶恐，仿佛還要推辭一下，手卻毫不猶豫地握住了籃把。&ldo;不客氣。&rdo;青年郎中道。那人拿着藥方，就這樣将一籃子花生又提走了。饅頭小販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道：&ldo;你老弟也太老實了罷？那人一來我就知道他不肯付錢，你竟也由着他騙你。&rdo;&ldo;反正我也不吃花生。&rdo;青年淡淡地道。&ldo;昨天眼見着你收了十幾兩銀子，我老哥還等你請我喝一杯哪，想不到到了傍晚，那老大娘說什麼自己窮，付不起診費，你老弟竟又一兩不剩地全送了出去。搞得自己窮得連個燒餅也買不起。下回好歹給自己留一點兒，行麼？方才我若不送你一個饅頭，你豈不是餓死街頭？&rdo;&ldo;那饅頭可是我買的，&rdo;青年漫不經心地說道，&ldo;再說，我下一筆生意又來了。&rdo;這一筆生意他終于遇到了一位老實人，老老實實地看病，老老實實地付帳，他收下了兩小塊碎銀，便将大的一塊扔給了饅頭販子：&ldo;多謝你替我看了那麼久的攤子。&rdo;饅頭販子咧嘴一笑，将銀子在牙中咬了咬，道：&ldo;你小子這麼不把錢當回事，一定不是窮人家的孩子。&rdo;青年笑了笑，什麼也沒說。‐‐這是子忻來到這個陌生小鎮的第三天，看了十來個病人之後，口袋裡的銀子不是越來越多，而是越來越少。雖有一個饅頭墊腹，勞碌之後，仍覺饑餓，于是依舊托小販替他照看攤子，自己則到隔街的一家面館吃飯。回來時攤子前又站了兩個人。頭一位不是什麼大病，他很快開好了方子。第二位是個穿着淺碧雲衫的女子。烏發長垂，雙眉微蹙，垂着眼，很安靜地站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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