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面色蒼白,兩頰之間,卻有一抹潮紅,頭發披散着,非旦看上去渾身無力,一路上,還不停地咳嗽。阿吉以為那女人懷裡抱着的,是另一個女人,仔細一看,那人卻明明是個男的!然後她就聽見女人對着懷裡的人輕輕地道:&ldo;你能不能坐一會兒?咱們得在這裡吃一點東西填填肚子才好。&rdo;那人點了點頭。于是這女人便将他放在椅子上。那男人雙手撐着椅子的扶手,似乎極力想減輕自己的重量。然後他緩緩地将自己的身子放了下來,仿佛十分困難,又仿佛觸動了傷勢,他的嘴唇刹時間變得格外蒼白。那女人忍不住随手将自己帶來的一個軟墊墊在他的腰側。&ldo;這樣是不是好受一些?&rdo;她輕輕地問道。那男人淡淡地道:&ldo;不妨事。&rdo;說着便将身子靠在椅背上。阿吉發現那男人罩在灰袍内的下半身幾乎是虛空的,傷勢沉重,以至于他從座下來始,右手一直用力地撐着扶手,似乎想借此減輕自己身體的重量對傷口的壓迫。但這男人無疑是她見過的最英俊的漢人。雖然身子如此虛弱,他的表情卻十分淡定,看人的時候,雙目發寒,嚴然自有一股凜然的傲氣。他明明連坐着都很困難,腰卻挺得筆直。他看着女人将一張毛毯搭在他的膝上,将他的下身圍住,又從包袱裡搗出一塊白布搭在桌上。她彎着腰忙前忙後,那男人卻無法動彈,隻用一種溫柔的眼光看着她。&ldo;我沒事,你别再忙了。&rdo;終于,他柔聲地道。他的嗓音低沉,聽起來十分溫和悅耳。那女人笑了笑,停住了手,坐到他的旁邊。剛坐下,又站起來,對着阿吉道:&ldo;老闆娘,能不能搬一個火盆過來,這裡太冷,他……他正病着,隻怕……隻怕受不住。&rdo;阿吉道:&ldo;我這就叫夥計送來。兩位想要點什麼?&rdo;女人甜甜一笑,道:&ldo;我們是外地人,沒吃過本地的東西。實在是……實在是不知道該吃什麼好。&rdo;&ldo;有喀瓦甫,艾克曼,托客西,吉格德,波勞,帕爾木丁,納仁,皮特爾曼達,沙木薩,米腸子,面肺子,油搭子,拉條子。有奶茶,蓋碗茶,高昌酒。&rdo;她的舌頭好象抹了油似地,一連串地報出了一大堆幾裡骨碌的名稱,隻聽得桌邊的兩個人面面相觑。女人眼珠子一轉道:&ldo;這裡最有名的菜是什麼?&rdo;&ldo;馬臘腸。&rdo;&ldo;什麼腸?&rdo;&ldo;三四歲的馬駒腸子,将填料和上五味灌入腸中,三尺一束,烤幹。味道好極了。&rdo;女人笑着道:&ldo;那就來一盤馬臘腸。這個喀瓦甫是?&rdo;&ldo;烤羊ròu串。&rdo;&ldo;來一碟。&rdo;&ldo;波勞?&rdo;&ldo;羊ròu抓飯。&rdo;&ldo;米腸子,面肺子?&rdo;&ldo;羊肺,羊大腸做的東西。&rdo;&ldo;納仁?&rdo;&ldo;羊ròu面。&rdo;&ldo;那就再來一碗納仁罷!&rdo;雖然對各色名目一無所知,她卻果斷地點了三個菜。&ldo;這位公子要點什麼?&rdo;阿吉又道。&ldo;抱歉,我不吃羊ròu。&rdo;那男子淡淡地道。&ldo;馬臘腸怎麼樣?&rdo;&ldo;我也不吃馬ròu。&rdo;阿吉絕望地看着他。&ldo;有沒有什麼菜沒有這兩種ròu的?&rdo;女人輕輕地問道。&ldo;蓋碗茶。&rdo;&ldo;你不能又隻是喝茶。&rdo;女人歎了一聲,向阿吉問道:&ldo;請問,羊ròu面裡通常還有些什麼?&rdo;&ldo;雞蛋,菠菜,花椒,蒜泥,醋,ròu湯,羊尾油,辣椒油。&rdo;女人立即道:&ldo;能不能用清湯給他下一碗雞蛋面?隻要菠菜和醋。其它一蓋不用。&rdo;&ldo;辣椒也不要?&rdo;&ldo;不要。對不起,他實在是很多東西不能吃,給你添麻煩了。你算另一碗納仁的價錢好了。&rdo;女人很抱歉地道。&ldo;不要緊。或許他能吃些鮮果?我們這裡有蘋果,葡萄,迦師甜瓜。要不要一碟?&rdo;那男人一聽,點了點頭,道:&ldo;那就要鮮果好了,雞蛋面就免了。&rdo;女人一聽,便道:&ldo;這隻是水果而已,吃了也不飽肚子。&rdo;男人道:&ldo;我不愛吃面條。&rdo;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ldo;我讨厭吃面條。&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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