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夾裡隻有幾份從過期報紙和考古雜志上複印下來采訪,關于宋屺的。隻有一次專訪談到了賀蘭靜霆,看前後文的暗示,還是因為那年賀蘭靜霆成功地識别出一批即将當作仿制品出境的國家一級文物,成為當年文物界的頭條新聞。可賀蘭靜霆固執地拒絕采訪,為了給新聞界一個交待,宋屺才破例多提了他幾句。正是這多提的幾句,給了皮皮一些蛛絲馬迹。原來賀蘭靜霆從小跟着宋屺生活在琉璃廠,後來又跟他進了故宮博物院,幫他整理玉器,最後又跟着他住進北大,名為弟子實為養子。被國家表彰為&ldo;人民鑒賞家&rdo;的宋屺竟是個虔誠的居士,終身未婚,隻收過兩個學生。大弟子早年車禍故去,二弟子倒是學業有成,可是分配工作不到一年,卻因&ldo;作風問題&rdo;被退了回來。那個年代,作風問題是大事兒。于是,二弟子背着處分被分配到一個窮鄉僻壤的中學教書,從此默默無聞直至郁郁而終。此事雖與宋屺無關,宋屺卻受了刺激,固執地認為弟子不教師之過也,愧為人師,發誓從此不再收任何學生。賀蘭靜霆便成了他唯一的衣缽傳人。看完所有的資料後,皮皮終于明白為什麼賀蘭靜霆的資料那麼少。他沒有上過學,一天也沒有。c城并不很大,c城博物館也并不那麼有名,專業背景如此顯赫的賀蘭靜霆卻悄悄地選擇了在這裡定居,是韬晦之計嗎?關皮皮靈機一動,撥了一個電話。那邊,一個嬌滴滴的聲音:&ldo;皮皮呀。&rdo;&ldo;佩佩,&rdo;難得天下第一忙的張小姐有空,皮皮趕緊長話短說,&ldo;你認得市博物館的人嗎?&rdo;&ldo;等等,好像認得一個,我給你查查看。&rdo;不過五秒鐘,佩佩報了一個号碼,&ldo;你找他吧,就說是我叫你來的。他在保安室,叫馮新華。&rdo;&ldo;嗯嗯,記下了,謝謝。&rdo;&ldo;沒時間聊天,我正在采訪。再見。&rdo;&ldo;哎‐‐&rdo;那邊的人風風火火地挂斷了電話。皮皮拔通了那個号碼,是手機。&ldo;喂,哪位?&rdo;皮皮報了佩佩的名字,那人口氣明顯熱情了:&ldo;您找我有事嗎?&rdo;&ldo;是這樣,您認識賀蘭靜霆先生嗎?&rdo;&ldo;認識,不過不熟。他是顧問,白天很少來上班。&rdo;&ldo;他通常是什麼時候在博物館?&rdo;&ldo;晚上七點之後。&rdo;&ldo;怎麼,你們這裡還有夜班啊?&rdo;&ldo;嗯,博物館的很多藏品白天都在展覽,想做研究就隻好晚上來咯。這裡好些研究員都是晚上上班的。&rdo;&ldo;能介紹我和他認識嗎?&rdo;&ldo;您是新聞單位的吧?&rdo;那人果然敏感。&ldo;c城晚報。&rdo;&ldo;沒戲,他從不接待記者。&rdo;&ldo;馮大哥,你幫幫我,好不好?&rdo;皮皮嗲聲了。這一招她是從衛青檀那裡學來的。别看衛青檀人高馬大,聲如宏鐘,發起嗲來照樣能膩死人。那人沉吟片刻,說:&ldo;這樣吧,今晚七點半你過來,我告訴你他在哪裡,你自己想辦法認識他吧。千萬别說是報社的,說了絕對沒戲了。&rdo;&ldo;好的好的!謝謝大哥!&rdo;放下電話,皮皮把上午堆積下來的例行工作趕緊做完,下了班,到樓下便利店買了一箱八寶粥,扛着它氣喘籲籲地坐地鐵、轉公汽、坐輪渡、再轉公汽,來到陶家麟的寝室。在全體男生愕然的目光中,皮皮像碼頭工人一樣将八寶粥從肩上禦下來,掏出書放到桌上,揮汗四顧,對着微微發窘的家麟燦然一笑:&ldo;家麟,書在這兒,我有事,得馬上走了。&rdo;&ldo;吃了飯再走吧,什麼事那麼急?&rdo;&ldo;我有采訪任務。可能已經晚了,得七點半以前趕到博物館。&rdo;皮皮把這話說得很響亮,故意讓全寝室的男生都聽見。私下裡,她總覺得像家麟那樣家世好、學業優秀的男生作了她這個走讀大專女生的男朋友,有點虧了。在外人眼裡,她再怎麼努力也是個t湖大學的,跟c城大學不般配。豈知宿舍裡的男生根本不在乎這個,大家都在搶着喝八寶粥。&ldo;需要我幫什麼忙嗎?&rdo;家麟問,拾起桌上的自行車鑰匙,&ldo;我送你去車站。&rdo;&ldo;不用不用,你好好學習,我過幾天再來找你。&rdo;皮皮連連擺手,急匆匆地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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