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将頭朝祈佑肩窩埋深了幾分,不敢睜開眼睛望此刻凄涼的景象,手不自覺的緊撰着祈佑胸前的衣襟,竟想起了杜牧那首《題烏江亭》,禁不住脫口喃喃道,&ldo;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rdo;&ldo;馥雅,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rdo;祈佑蓦然一怔,音量提高了許多,但是在天牢那嗚咽吵雜之聲中顯得異常低微。我不答,低聲笑問,&ldo;如果,你能逃過此劫,會卷土重來嗎?&rdo;&ldo;有戰疲勞壯士哀,中原一敗勢難回。江東子弟今雖在,肯為君王卷土來?&rdo;他隻用了王安石的《烏江亭》來回答我的一問,&ldo;馥雅,我若為項羽,定然也是選擇在烏江自刎,決不過江。&rdo;終于,我睜開了雙目,含着絲絲淚水凝望着他,&ldo;那我可會是你的虞姬呢?&rdo;祈佑深深的與我對望,片刻間的無言,突然他搖頭道,&ldo;不,你若能保全性命,不要陪我離開。我沒有資格拉着你與我陪葬,這輩子我欠你太多了,不想到最後仍舊要欠你。&rdo;黯然垂首,握住他冰涼的手,隻是笑,卻不說話。心中是五味參雜,祈佑忘記了當初我說過&lso;生亦同生,死亦同死&rso;嗎?他若走了,我哪能獨活在世上。&ldo;哭什麼哭!&rdo;蘇景宏憤然怒吼,帶着血絲的目光掃過周遭哭泣的男女老少,&ldo;都是一群懦夫,哪配當我亓國的子民。&rdo;&ldo;父親,算了,每個人都他自己的選擇。&rdo;展慕天的一句&lso;父親&rso;讓蘇景宏臉色徒然軟化而下,目光閃着淚水,&ldo;你……你叫我父親?&rdo;&ldo;這句父親我已經欠着許久了,如今都到此地步了,再不還上,怕是要終身遺憾。&rdo;展慕天隔着天牢的間的fèng隙,握住蘇月的手,含情脈脈的溫柔藏着無限情意。原本淚流滿面的蘇月破涕為笑,單手回握着慕天的手,另一手緊緊擁抱着懷中的孩子,&ldo;父親,月兒早就對您說過了,慕天不是你所想像中的獨攬大權,欲禍害朝廷。想您可信了吧……&rdo;&ldo;傻丫頭,爹早就知道了。隻是拉不下老臉去與他和好……&rdo;蘇景宏歎息着,終于對展慕天也是放寬了心懷,蘇家人突然笑了出聲,其樂融融,在天牢中竟也能看到這樣的景象。蘇景宏好福氣,兩個女兒與女婿,還有一個孫子一個孫女,在死之前竟然能得到這份安慰,真的死而無憾了。一想至此,我的淚水悄然劃落,眼前這樣的景象讓我羨慕,不,說妒忌似乎更為恰當。祈佑似乎看出了我為何而哭,撫過我的發絲,輕柔道,&ldo;别哭,你還有我。&rdo;強忍多日的心痛與淚水瞬間湧出,我撲向他的懷抱,放聲大哭起來,我的哭聲與衆多嗚咽之聲夾雜在一起顯得很渺小,我便可以不用理會他人的目光,放聲大哭,&ldo;為何人總是在即将失去之時才懂得珍惜,才懂得放手……&rdo;這是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此後我一直呆呆的靠坐在冰涼的牆角邊,嘴角時不是勾起一抹令人無法察覺的嘲諷之笑,與祈佑一同沉默,一同望牢中那凄慘的景象。三日後,我終于開口說了一句話,&ldo;祈佑,馥雅的心永遠隻屬于你一個人。&rdo;祈佑似乎意識到什麼,迷離的目光恢複了往日的犀利,凝着我的眸仿佛能将一切看透。我堅定的回視着他那幽若寒潭,深冷難測的目光,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說,但是卻不知從何說起。那短暫的安靜迎來的一聲聲催心的步伐,空氣中凝結令人屏息卻緊張的氣氛,&ldo;辰妃,皇上讓臣來接你。&rdo;牢中之人皆側目望着祈殒,包括祈佑。看着祈殒那語氣,連曦讓他來接我……聽這語氣似乎肯定了我會去求他一般,但是不得不說,連曦真的很了解我。我當着衆人的面起身,看見了蘇景宏的疑惑,展慕天的驚愕,蘇姚的奇怪,祈皓的不解,蘇月的迷惘……唯獨祈佑的臉上如寒冰,目光毫無溫度。他那份冷漠刺痛了我的心,他一定是在怪我,怪我背棄了生亦同生,死亦同死的誓言。但是,馥雅隻能做到這些,因為馥雅不配擁有幸福,因為馥雅天生就是一個為他人做嫁衣的女子。&ldo;你是一個女人,承受過亡國,複國,救國,你還想要承受什麼?&rdo;在我一腳還未邁出牢門之時,祈佑低沉的聲音傳來,聲音飄忽虛幻,讓我整個身子都僵在那裡,扶着牢門鐵杆的左手多用了好幾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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