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宮内的青錦簾後走出一個黑影,我早已平複緩和了夢魇給我帶來的恐慌駭厄,平靜的面對眼前之人。我披起一件紫貂衾裘将此刻衣着單薄的身子裹住,便下c黃,拂開輕紗帏帳,&ldo;我正想着如何去見你,卻不想你先來找我了。&rdo;&ldo;你的臉是被靈水依毀去的?&rdo;他的聲音一如多年前溫潤如水,可聽在我耳中卻是如此危險。&ldo;她承認了?不能吧?&rdo;我想,就算我與她面對面對質,她都會打死不認的。&ldo;真的是她!&rdo;口氣隐隐藏怒,略微提高,&ldo;那個賤人!&rdo;我有些詫異的瞥他一眼,第一次聽連城脫口而出的咒罵真讓我覺得驚奇,他向來溫文爾雅,不喜于色,此次真是破天荒頭一遭。&ldo;就算是她,你又能拿她怎樣?更何況事過境遷已整整四年,你從哪去找證據。&rdo;&ldo;你不就是最好的人證嗎?&rdo;我立刻出聲阻止道,&ldo;不可以!&rdo;細沉的聲音有些尖銳,在寝宮内飄蕩了一小陣才消逝,&ldo;你不可以揭發我的身份。&rdo;&ldo;你是我連城的未婚妻子,婚書一直收藏着,我不能将自己的女人雙手奉上。而且,你的身份很可能會擾亂亓國朝廷大小官員的心。&rdo;他嘴角蘊涵着笑意,如冬日普照在冰雪上的一縷煦薄暖陽,可是看着我眼中卻如此冰冷刺骨。我亦一笑對之,&ldo;連城,枉你為昱國之主。男兒間的仇恨不是應該在金戈破陣鐵馬冰蹄的戰場上一較高下,勝負決恩仇嗎。而你竟欲利用一個女子來解你一時之快。&rdo;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ldo;你真的變了,曾經……&rdo;斷然截了他欲說下去的話,&ldo;别與我說曾經,我早已不是曾經那個避世不争愚蠢天真的馥雅公主了。&rdo;他輕輕擡手撫上我的臉頰,我未回避,因為我知道他在欣賞這張完全陌生的臉,更有着矛盾着心理,或許有着愧疚與失望吧。我從來都知道,他對我的愛僅限于夏宮雪海林裡翩舞的我,那是一見鐘情,那是驚鴻一瞥。但是,那是愛嗎,或許稱為夢更恰當。&ldo;連城,你千萬不可将我的身份揭露,萬萬不能沖動。畢竟你是在亓國,萬一祈佑惱怒之下将你困于亓國,你可以預見其後果。&rdo;我深深的回凝着他複雜多變的目光,這句話,是我真心要對他說的。&ldo;而且,你真認為對我的情是愛嗎?你錯了,正因你始終無法得到我,所以我成了你心的夢。若有朝一日,你真的将我得到,你會失望,因為我并不如你想象中那麼好。&rdo;音方落,他的手就從我臉上移開,我注視到他擺置于腿畔的手緊握成拳,青筋浮動。我不再敢注視他的眼神,撇過頭望地磚上深深淺淺的簾影與那淡細輕盈的袅煙交錯成影。&ldo;你說的沒錯,我是因你的一曲鳳舞九天而驚為天人,深深的迷戀上你。&rdo;他笑了,聲音虛無渺茫,&ldo;在陰山,你奮不顧身的相救,讓我屏去了對你的戒備,讓我開始信任你。在聽雨閣,你我相交兩年,我深深被你的才學、智慧折服,與你暢談我心平靜如水無波瀾。我為帝,你竟不受我的冊封,毅然再行一次逃跑,我未如第一次般千裡追尋,我放你遠走。因為我已明白自己對你的情,早已超出了最初的迷戀,知曉你追尋的是自由,所以我放你走了。&rdo;我聽着他一字一句的叙述,如此真實,原來他早就想放我遠走,那麼當初為何還欲封我為貴妃?我倏地擡頭想問,卻見他又開口了,&ldo;你告訴我,這是難道不是愛嗎?&rdo;&ldo;連城,既然你當初選擇放我,那麼如今,請再放一次吧。&rdo;顫抖着懇求着,如今的我,真的不願再離開祈佑。&ldo;是誰曾對我說,你今生的夙願不是複國,而是隐于碧水山澗,笑望紅塵世俗。而今你為了納蘭祈佑,竟甘願放棄你的夙願而沉淪于這血腥肮髒的後宮?&rdo;我漠然對道,&ldo;自由是我的夙願,但是與祈佑在一起,我才能真正得到快樂。&rdo;還有……那仇恨!他的神色開始渙散、迷離,最後沉沉的吐了口氣,緊握成拳的手倏然松開,&ldo;好,那你就安心的呆在他身邊享受那份快樂,而我,也可以安心的做我自己的事了。&rdo;說罷,轉身朝寝宮深去的偏堂而行,在拐角陰暗無光之處停住了腳步,卻未回頭,&ldo;莫後悔!&rdo;終于他還是離開了,而我則是望着隐遁他全身的那個黑漆漆的陰暗之處沉默良久,喃喃念出,&ldo;謝謝……成全!&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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