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三個字,他說出來有點沉。似乎是想到了他自個兒。張绮垂眸,她走到水盆前,低頭清洗起來。就在她洗臉的同時,婢女們擡着水還在源源不斷地入内。望着霧氣蒸蒸的耳室,張绮臉白了白。熱湯衣物等一應備齊後,高長恭揮了揮手,&ldo;都退下吧。&rdo;&ldo;是。&rdo;&ldo;把房門也帶上。&rdo;&ldo;是。&rdo;&ldo;吱呀&rdo;聲中,房門關上,偌大的房間,隻剩下張绮和高長恭兩人。看了看安靜如也的房間,又看了看霧氣蒸蒸的耳房,張绮心跳如鼓,洗臉的動作又慢了幾分。就在她心慌意亂,臉紅耳赤,眼珠子轉了又轉,不知想了多少個主意時。卻聽到旁邊傳來西西索索的聲音。張绮轉頭看去。這一看,她木住了。身長腿長,俊美無疇的高長恭,正大大方方的解去外裳,脫下束褲。這不一會功夫,他已隻着内裳了。那比半年前健壯得多,顯得修長有力的肌理已若隐若現。張绮忍不住了。她結結巴巴地說道:&ldo;郎君,郎君沐浴,阿绮就先告退了。&rdo;&ldo;告退?&rdo;高長恭的聲音低沉微靡,有着一種特别的磁力,簡單的兩個字,傳入張绮的耳中時,卻如春風吹得人心蘇,直讓張绮更慌亂了。她急急說道:&ldo;是,是啊。&rdo;&ldo;呆在這裡就可。&rdo;高長恭将脫下的外袍順手扔到張绮手裡,提步朝耳房走去,&ldo;我不耐煩他人碰我的東西,這些衣物你來清洗。&rdo;說罷,他修長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門内,轉眼間,潑啦啦的水花聲響起。張绮松了一口氣,她背轉身,胡亂抹了兩下的,把臉洗淨後。低下頭,把他扔成一堆的衣裳撿起。不一會功夫,耳房中水花聲暫息。當高長恭抹着濕發大步走出時,張绮正低着頭,抱着他的衣服蹲在那裡尋皂角。可憐她兩世受的都是琴棋書畫,勾y惑的教育,哪曾給人洗過衣物?高長恭向她看來。見張绮笨拙的模樣,他也沒有憐惜,反而低沉地說道:&ldo;這種事不難,我自幼便會。你得學學。&rdo;&ldo;是。&rdo;&ldo;臉洗淨了?&rdo;&ldo;恩。&rdo;&ldo;讓我看看。&rdo;張绮乖巧地擡起頭。四目一對,張绮卻是臉一紅。她微微側頭,&ldo;你把衣襟攏上。&rdo;&ldo;這是我的房間。&rdo;高長恭卻是低低一笑,他道:&ldo;我喜歡衣冠不整。&rdo;張绮低着頭,語氣平穩而認真,&ldo;可我不習慣。&rdo;&ldo;你必須習慣&rdo;張绮一噎。這個來自建康,擅長綿細委婉調調的小姑子,哪曾遇到過這般直接又濃烈的丈夫?她不知如何應對了。這時,高長恭聲音低啞地說道:&ldo;過來。&rdo;他伸出手,&ldo;到我懷中來&rdo;聽話慣了的張绮,剛下意識地走出兩步,聽到他後一句,便來了個急刹。她咬着牙,朝着他畢恭畢敬地一福,認真地說道:&ldo;郎君說過的,給我兩年時間。&rdo;她如此認真,如此一絲不苟,要不是左顧右盼,要不是不敢看他,倒也稱得上是臨危不亂。還是少年心性的高長恭哈哈一笑。隻是,他早已不習慣發笑,馬上又收了聲音。正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齊人在外面喚道:&ldo;郡王,宇文護派人來了,說是要見你。&rdo;宇文護?那個周地實際上的君王?不可一世,權力熏天的宇文護?他慢慢轉身,尋思了一會,向張绮交待道:&ldo;你侯在這裡。&rdo;說罷,他随意披了一件外袍,轉身離去。來到院落外,張绮聽到他低沉有力地喝道:&ldo;看好這裡,不管什麼人來找,都不得放進&rdo;這個命令聲一入耳,張绮便尋思道:他倒想得周到,這是防着陳國使者吧?她聽着他的腳步聲遠去。直到高長恭的腳步聲,完全消失了,張绮才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無力地坐倒在塌上。今日這事,太突然太突然。從來沒有經曆過的她,那顆心一直砰砰地胡亂跳着,直到現在,還不曾完全平靜下來。因為心太亂,她整個人都處于渾渾噩噩中,根本無法思索。現在,得好好尋思尋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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