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外面那兩個侍衛……?&rdo;&ldo;還在那兒。我設法躲過了他們,但不敢攻擊。&rdo;奧拉夏環顧四周,&ldo;這艘船……&lso;黑鶴之舟&rso;似乎能監視船内的許多地方,我在走廊上移動時,總覺得有無形的眼睛盯着我。&rdo;&ldo;廢話少說,先幫我們把繩子解開!&rdo;奧拉夏遲疑了一下。他向來不習慣受命于人。思忖片刻之後,他覺得解開繩子應該更有利,這才慢吞吞地幫朱利亞諾和恩佐松綁。剛獲得自由,朱利亞諾便急不可耐地跳起來。&ldo;我們必須阻止克萊芒國王!他要摧毀約德諸城邦!他瘋了!&rdo;&ldo;别激動。這艘船在他手裡,外面還有他的人,我們毫無勝算。必須想個辦法。&rdo;&ldo;除了直接殺出去之外還有什麼辦法?&rdo;朱利亞諾悻悻地問。恩佐說:&ldo;克萊芒說過會讓我們親眼目睹城市被毀的樣子,所以他進攻時一定會叫手下帶我們回那座大廳。我們可以趁那時動手。&rdo;&ldo;可我們沒有武器……&rdo;他們的佩劍和藏在衣服裡的各種刀具匕首都被侍衛沒收了。&ldo;奧拉夏可以幫我們把武器弄過來。&rdo;精靈點點頭。&ldo;那倒是沒問題。你們殺死克萊芒之後,我就能奪犬黑鶴之舟&rso;的控制權。它認識我。……不,說&lso;認識&rso;或許不太恰當。它知道我的存在,它來自星上神國,受諸神的遣派來到法古斯迎接我們,因此知道我是光之神的祭司。如果不是克萊芒先使用了鑰匙,它根本不會聽從他的命令!&rdo;&ldo;希望我們能成功,&rdo;恩佐沉着臉,&ldo;否則就是死,不僅僅是我們的死,而是許許多多的死亡……&rdo;他深吸一口氣,&ldo;我們必須成功。&rdo;奧拉夏歪了歪頭,用詭異的眼神盯着恩佐。&ldo;安托萬!醒醒!安托萬!&rdo;&ldo;唔……讓我再睡一會兒……就一分鐘……&rdo;&ldo;醒醒!日食要開始了!難道你想錯過嗎!&rdo;安托萬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來。&ldo;當然不想!&rdo;他邊喊邊急匆匆地穿上衣服,努力将靴子套在腳上。雷希抱着雙臂,站在床邊不悅地打量他。天色尚未完全放亮,旅館中卻亂哄哄的,街上也是人聲鼎沸。為了觀看日食,人們都起了個大早。&ldo;快走,康斯坦齊娅小姐在屋頂上占了個好位置,别讓人家久等!&rdo;&ldo;我還沒吃早飯呢!&rdo;雷希不知從哪兒變出一塊面包,粗暴地塞進安托萬嘴裡。&ldo;邊吃邊走吧!&rdo;他拉起安托萬便往門外走。安托萬慌忙将襯衫塞進褲子裡,發出嗚嗚的叫聲。總督府刺殺案,再加上慕卡尼亞突然對約德諸城邦宣戰,整座梵内薩城都陷入惶惶不安的氣氛中。有些人已經拖家帶口逃離城邦,但更多人選擇留下。戰火尚未燒到海岸東方的這座城市,所以大多數人雖然不安,但還沒被恐懼所擊倒。&ldo;梵内薩千年來從未陷落過,我們擊敗過許多敵人,這次一定也能獲勝。&rdo;‐‐甚至有人抱有如此樂觀的想法。博尼韋爾的屍體幾天後在海邊被人發現,城邦各個行會首腦組成的評議會暫時接管城市政務。安托萬被城衛隊關了一段時間,因為他在宴會上與人大打出手,城衛隊似乎認為他與刺殺案有關,但在民間的抗議之下,他很快就被釋放了。上百個身在現場的賓客指天作證說他非但不是刺客一夥的,反而挺身而出勇鬥刺客,要是沒有他,天知道喪心病狂的殺手還會殺死多少人。城衛隊怎能不分青紅皂白關押這位英雄呢?于是安托萬不但無罪釋放,還得到英雄般的禮遇,在鮮花和掌聲中光榮地返回他所下榻的旅店。(旅店老闆以前所未有的熱情态度迎接他,令他受寵若驚。)隻有安托萬自己心裡有愧。他既沒有勇鬥刺客,也沒有拯救人民,他隻是……和朱利亞諾演戲罷了。現在隻要他出現在公共場合,總有不明真相的群衆上前贊美他,要求和他握手或擁抱,甚至向他請教劍術。好幾次他差點忍不住說出真相,但都被雷希巧妙地阻止。&ldo;難道你想引起恐慌嗎?&rdo;吟遊詩人嚴肅地說,&ldo;現在是戰争時期,人民需要英雄,需要一個心靈支柱,你怎能讓他們失望?&rdo;&ldo;可我根本不是什麼英雄。&rdo;安托萬十分愧疚,&ldo;他們對我抱有期待,我不能對他們說謊。&rdo;&ldo;你就是英雄,安托萬,隻不過你自己沒發現而已。你從舍維尼翁山的&lso;強盜&rso;手裡救出衆多人質,又在贊諾底亞的假面舞會上救下蘇維塔将軍,還挑戰惡名昭彰的海盜,以一敵三大獲全勝。總有一天,人們會把這些事迹編成歌謠四處傳唱。即使沒有總督府刺殺案,你也當得起&lso;英雄&rso;的稱号了。&rdo;&ldo;但你知道那不是真的!&rdo;安托萬叫道,&ldo;那些所謂的&lso;英雄事迹&rso;……每一次都有人從旁協助,我壓根沒出什麼力!&rdo;&ldo;你不想成為英雄?&rdo;吟遊詩人問。安托萬啞口無言。他當然想當英雄。從孩提時代起,這就是他的夢想。他自幼父母雙亡,被當時剛好途徑村子的老師收養,後來老師就在當地住了下來,逐漸融入村民的生活。他喜歡聽老師講英雄們的傳奇故事:勵精圖治的奧瑪蘭,起于草莽的達理安,還有衆多正義的騎士,仗劍的遊俠,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懲惡揚善的江湖豪傑……一個少年怎能不希冀成為英雄?如今安托萬的确被人們稱作&ldo;英雄&rdo;了,但這樣的&ldo;英雄&rdo;卻和他最初想象的有點不一樣。仿佛有人把他推到了風口浪尖,讓他不得不成為英雄。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ldo;安托萬!這裡這裡!&rdo;屋頂上擠滿了人。旅店的客人們似乎全集中在這兒了。老闆很會做生意,提前擺放了桌椅,依照位置好壞收費。最東邊的桌子被康斯坦齊娅占了。她和狄奧多拉女士一邊在瑟瑟晨風中用早餐,一邊等待日出時分。桌上放着兩張墨黑的玻璃片。安托萬和雷希加入了她們。旁邊一些客人注意到安托萬,有人喊道:&ldo;瞧啊!是那個和緘默者戰鬥的少年英雄!&rdo;安托萬漲紅了臉,恨不得鑽到桌子下面去。&ldo;安托萬,你遲早得習慣出名。&rdo;康斯坦齊娅手肘撐着桌子,對安托萬調笑道。安托萬害羞地抓起盤子擋住自己的臉。狄奧多拉瞄了學生一眼:&ldo;行了,你還好意思笑話安托萬,我剛才還聽見有人給你起了綽号叫&lso;烈焰使者&rso;呢。&rdo;康斯坦齊娅在宴會上用火焰秘法制服刺客的事被當作奇聞,很快傳遍了梵内薩的大街小巷。不知誰又挖出了贊諾底亞假面舞會的故事。于是康斯坦齊娅作為&ldo;擅長火焰秘法的女術師&rdo;,跟安托萬一起成名了。&ldo;噗哈哈哈哈,烈焰使者!總覺得挺适合康斯坦齊娅小姐!&rdo;安托萬丢下盤子捶桌狂笑。康斯坦齊娅别過頭,不理安托萬了。她直到現在都在生氣,因為安托萬也好,狄奧多拉也罷,竟沒有一個人把朱利亞諾與博尼韋爾間的恩怨告訴她,似乎在所有人當中隻有她一個人蒙在鼓裡。&ldo;好了,别提那些了,我們不是來看日食的嗎?&rdo;雷希拿起桌上的墨晶玻璃片,遮住眼睛,&ldo;根據天文學家的計算,這次日食恰好會在日出時發生,因此被稱作&lso;第二次日出&rso;。況且還有彗星相伴,真是千載難逢的奇觀啊!&rdo;狄奧多拉說:&ldo;古代族裔離開法古斯大地時也曾發生同樣的天象,如果古書上記載如實,那麼能夠飛行的船隻&lso;黑鶴之舟&rso;隻有在彗星與日食同時發生時才能起飛,也就是說,假如現在世界上還存有&lso;黑鶴之舟&rso;,它就能汲取足夠的能量以供飛行了。&rdo;她眯起眼睛,望向東方漸白的天空:&ldo;數千年前,也是同樣的早晨,成千上萬艘黑色船隻同時騰空而起,飛翔群星之間,那該是多麼壯觀的景象啊!&rdo;安托萬再度羞愧地低下頭。他沒把海上奇遇告訴其他三人,所以他們也不知道世上的确還存在着一艘&ldo;黑鶴之舟&rdo;,因為數千年前未能如期起航,所以一直沉睡到今日。&ldo;黑鶴之舟&rdo;的鑰匙被那個可惡的馬爾寇奪走了,也不知奧拉夏能不能順利找回來。如果他成功了,他會駕着那艘船飛向天空嗎?還有朱利亞諾和恩佐。他非常擔心這兩位朋友。他們和博尼韋爾一起掉進地洞。博尼韋爾的屍體最終被發現,他們倆卻不知所蹤,直到現在還下落不明。東方逐漸發亮,光明驅散了夜間的寒霧。由于地形和建築物遮擋,他們看不到一輪紅日噴薄而出的壯麗景象,但依舊能沐浴到和煦的晨光。有人發出驚呼。漸亮的天空忽然暗了下來,星星重回天幕,仿佛一瞬間就進入了夜晚。光明縮回東方,黑夜再度奪取世界,天際的彗星亮得如同一道殘酷的裂痕。不多時,東方已經完全看不到半點日光了,天地皆是一片黑暗,恰如午夜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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