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梓瑕走過去,蹲在他的身邊,問:&ldo;老伯,您遇上什麼事情了嗎?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哭?&rdo;那老人擡頭看了她一眼,又低頭刮着地上的蠟,聲音嘶啞:&ldo;你是誰?&rdo;&ldo;我奉大理寺命令,來查看昨日那場混亂。&rdo;黃梓瑕說。老頭兒這才悶聲回答:&ldo;這是我澆注的蠟燭!&rdo;黃梓瑕頓時了然,原來他就是制作蠟燭的那個巧匠,呂至元。&ldo;這對蠟燭,是我老頭子這輩子最驕傲的作品!除了我,你們看看,長安城還有誰能做出這麼完美的蠟燭來?&rdo;呂至元抹了一把淚,擡手一指旁邊尚存的那根巨燭,&ldo;我生在長安,六歲跟着我爹學習制作蠟燭,呂家香燭鋪四代傳人,到我這邊就斷了!老頭子現年五十七歲,身體不好,已經力不從心了,原想着,這對蠟燭就是我們呂家最後的輝煌了,誰知道,連老天都不容我,竟硬生生将我這輩子最好的東西給毀喽!&rdo;黃梓瑕安慰道:&ldo;天降霹靂,非人力所能抵抗,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rdo;&ldo;哼……&rdo;他表示不屑,艱難地站起身,又去刮地上另一塊蠟油。周子秦幫他把身旁的籃子拎過來,問:&ldo;這些蠟油還有用嗎?&rdo;他一邊刮起蠟油放在籃内,一邊說:&ldo;我已經在佛前發願,要重鑄一支蠟燭。如今蜂蠟價貴,能多收集一點也是好的。其餘的,我自己貼補。&rdo;&ldo;可惜啊,那麼大一支蠟燭,全部爆炸燒毀了,根本沒留下多少殘餘。&rdo;周子秦歎道,&ldo;昨天那情景,你看到了嗎?&rdo;&ldo;我不在。&rdo;他專注地刮着地上的蠟燭油,頭也不擡,&ldo;為了這對蠟燭,我熬了七日七夜趕工完成,蠟燭一送到這邊,我就暈倒被擡回去了。&rdo;&ldo;嗯,我昨日也聽說了。&rdo;黃梓瑕點頭。&ldo;這都是命!誰叫天要懲治惡人,而惡人剛好就擠到蠟燭邊,以至于天打雷劈時,我所有心血鑄成蠟燭,就這麼被殃及了!&rdo;呂老頭呸了一聲,一臉嫌惡。周子秦若有所思:&ldo;我也聽說了,大家都說是天譴。&rdo;&ldo;那種連男人尊嚴都不要的閹人,為了榮華富貴什麼事情做不出來?這世上最惡心的,就是不男不女的宦官!&rdo;呂老頭唾棄道。黃梓瑕看着自己身上的宦官衣服,不知道呂老頭是真不認識宦官的衣服,還是指着和尚罵秃子,隻好苦笑。周子秦争辯道:&ldo;呂老伯,話不是這樣說的,宦官也有好人嘛。&rdo;&ldo;好人?好人會連那話兒都不要?好好一個男人不做,把自己弄得不陰不陽?&rdo;呂至元冷哼,&ldo;這世上,男人就是天!天都不要做了,自甘下賤!&rdo;黃梓瑕對這個老頭,隻能無言以對。周子秦茫然道:&ldo;老伯,你剛剛說自己家香燭鋪斷了……你沒有孩子?&rdo;&ldo;老婆沒用,生不了兒子,又早死了,就留下個丫頭片子,能指望什麼?呸!&rdo;他唾棄道。黃梓瑕站起來,拍拍自己身上的衣服:&ldo;好了,我去看看放生池那邊的魚是不是弄好了。&rdo;和這個輕賤女人的老頭兒相比,她還不如呆在那個臭氣熏天的放生池邊呢。在送走了一麻袋又一麻袋的死魚之後,放生池那種快要炸開的臭氣,終于減弱了一些。黃梓瑕和周子秦終于松了一口氣,捂着口鼻走到見底的放生池邊,問兩個僧人:&ldo;差不多了吧。&rdo;&ldo;再運兩袋就差不多了。&rdo;放生池中的水已經排空,兩個僧人順着池邊的台階走下去,用簸箕和鏟子收攏死魚,一邊歎道,&ldo;我們兩人就是寺裡分派管這個放生池的。前天知道肯定會有大批信徒來放生的,也是我們兩人将池中排水清洗,洗了一整天,累得都快癱倒了,沒想到今日又遇上這樣的事,真是罪過啊,罪過!&rdo;周子秦同情地對他們說:&ldo;等這場變故過了,放生池就好打理了,到時候你們也可以休息一下。&rdo;黃梓瑕的目光卻被池中一角一點暗沉的光吸引了。她忍着臭氣走到放生池内,走到那點光芒的旁邊,蹲下來仔細看了看。是一根比筷子細的鐵絲,約有兩尺長短,上端筆直,下端完成一個半圓弧度。鐵絲一端尚有鐵鏽,另一端似乎被淬煉過,帶着隐隐青幽的光。黃梓瑕将鐵絲拿起來,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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