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梓瑕望向李舒白的側面,見他隻是望着廊下在風中旋轉的宮燈,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她不由得在心裡想,這樣的煎熬痛苦與眷戀,卻白白浪費在一個完全對你沒有感覺的男人身上,到底有沒有意義呢?正如此時園中遠遠近近的燈,就算再輝煌再燦爛,又有誰會知道它,曾覆照在哪一朵深夜開放的美麗花朵之上呢?&ldo;我那幾日寝食難安,終于在夢呓中洩露了秘密,我不知道馮娘是否真的覺察,但她一定是起疑了。而我知道,一旦此事洩露,我這條命……必然就此斷送在長安。而這個時候,王皇後私下讓人問我,馮娘看來是否可靠。我……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鬼使神差地搖了搖頭……&rdo;果然,是王皇後遣人下了毒,殺死了馮憶娘,又丢棄在了幽州流民之中,僞裝成疫病死亡。&ldo;然後,王皇後幫你毒死了馮憶娘,又處理掉了屍體?&rdo;小施哭得幾乎昏厥過去,她說不出話,隻能勉強點一點頭。黃梓瑕在心裡暗暗歎了一口氣,上前拉起哭伏于地的小施,低聲說:&ldo;你起來吧,皇後殿下留你一條命,已經是你大幸了。&rdo;李舒白終于開口問:&ldo;她讓你以後如何自處?&rdo;小施将旁邊的包裹打開,用顫抖的手捧出一個小小的壇子。她将那個壇子擁在懷中,輕輕地撫摸了許久,才擡頭仰望着他們說道:&ldo;這是雪色的骨灰,我要把她帶回柳州去,将她葬在她父親的身邊。從今以後,我至死都會守在她的墓前,日日照拂,永不分離。&rdo;黃梓瑕站在她的身前,看見她臉頰旁松脫的鬓發,在此時窗外漏進來的夜風中微微輕顫,如無根的萍糙,前路回不去也沒有後路可尋。李舒白從旁邊的抽屜中取出兩塊銀錠,放在她的面前,說:&ldo;拿回去吧。&rdo;小施看着那兩塊差不多大小的銀錠,低低地說:&ldo;雪色常常對我說,要是有一天,能再見到您的話,在您拿出那支葉脈凝露簪的時候,她就拿出這塊銀錠,這也算是……你們的定情信物。在雍淳殿的時候,我知道我已經再也沒辦法和您在一起了,就連雪色也……估計永遠沒有辦法了。所以我把它留在了那裡,想着,若是您真的還記得我們,看見了,或許還能在您的心中,依稀留下一點印迹……&rdo;黃梓瑕歎了一口氣,拿起另外半塊,說:&ldo;而這半塊,是來到外教坊的那個女子,就是雪色的證據。也許她就在那一間屋子中倉促遇襲,離我趕過去的時候,不過片刻,卻偏偏錯過了。&rdo;&ldo;這一切,都是命。&rdo;小施握着那塊銀錠,喃喃地說,&ldo;我的命,她的命,在十二年前,早已注定的命。&rdo;因為一個女人篡改了自己的命運,所以,從那時開始偏離的人生軌迹,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送走了小施,黃梓瑕看着宮車在宵禁後無人的靜夜中走向長安城外,走向遙不可知的未來。她回身走到府門口,卻發現跟随着小施過來的永濟和長慶站在門口,向她做了個上車的手勢:&ldo;楊公公,皇後說了,無論多晚,無論你如何情況,無論你是否落水得了風寒,都要召見你。&rdo;來了,這是要下手的預兆了。王皇後明知道本案的關鍵人小施過來求見,她一定會見的,所以,後着埋在這裡呢!她苦着一張臉,下意識地看向李舒白。李舒白不動聲色地點一下頭,示意她跟着走。她微微睜大了雙眼,無語地看着他,用眼神對着他示意‐‐王皇後要讓我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他隻回她一個&ldo;安靜,鎮定&rdo;的眼神,讓黃梓瑕簡直是無語無奈。人生不幸,世态炎涼,剛剛幫他解決了王妃這樁棘手的案件,怎麼現在就過河拆橋,這人居然要眼睜睜看着王皇後對自己下手?永濟和長慶還在盯着她。她隻能硬着頭皮,放開小施,往外走去。就在越過李舒白身邊的一刹那,她聽到李舒白壓低的聲音,說:&ldo;真身。&rdo;啊?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側頭看向他,他卻依然無動于衷,甚至連看都不再看她一眼,隻有口中吐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ldo;夜深露重,小心着涼。&rdo;水佩風裳(3)真身。什麼意思?黃梓瑕跟着一行人出了王府,與永濟長慶一起坐在宮車中前往太極宮,一路冥思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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