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腳步頓時停住了,呆了一呆,才猛地轉頭看他。李舒白站在她的身後,平靜如常。&ldo;所以,像你這樣的小宦官,就算今晚消失在太極宮,也不過是一抹微塵,吹口氣就過去了。&rdo;黃梓瑕僵立在荷塘前,水風徐來,她覺得身上寒意漫侵。但她沒有回頭看他,她隻垂着頭,看着荷塘中高高低低的翠蓋,一動不動。&ldo;景毓。&rdo;李舒白提高了聲音,喚了一聲。景毓從月門外進來,看見黃梓瑕一身泥水滴答流淌,不由詫異地瞥了一眼:&ldo;王爺。&rdo;&ldo;去告訴長慶,楊崇古失足落水,今日天色已晚,恐怕收拾好儀容後已經太晚,不便打擾皇後了。&rdo;景毓應了,立即快步走出去。黃梓瑕咬了咬下唇,問:&ldo;那明日呢?&rdo;&ldo;明日?你失足落水,不會得風寒麼?難道還能進宮去傳染給王皇後?&rdo;李舒白淡淡說道,&ldo;等你痊愈應該已經是一兩個月後的事情了,到時皇上皇後也會知道你是個守口如瓶的人,估計心就淡了。&rdo;黃梓瑕嗫嚅許久,讪讪地說:&ldo;多謝王爺。&rdo;說完之後,她的心中又是一陣凄涼‐‐什麼世道啊,踢自己下水三次的混蛋,自己還得好好謝他。李舒白回頭看她,見她渾身淌水的狼狽模樣,忍不住喚了一聲:&ldo;你……&rdo;她擡眼看他,等着他的吩咐。但他停了片刻,又隻轉頭看着池中荷葉,擡手示意她下去。黃梓瑕如釋重負,趕緊躬身行禮,退了下去。頂着一身泥水,她到廚房提了兩大桶熱水,把自己全身洗幹淨,又胡亂把剛洗的頭發擦個半幹,就倒在了c黃上。這段時間為了這個案子,她東奔西走牽腸挂肚,确實異常疲憊。所以剛躺下一碰到枕頭,她就開始陷入昏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聽到房門輕響,傳來輕微的扣門聲音。數月颠沛養成的警覺讓她迅速睜開眼,半坐了起來掃視室内,發現昏暗一片,夜已深了。她披衣起c黃,開門一看,隻見李舒白站在門口,左手執着一盞小燈,右手上提着一個小小的食盒。小燈的光是一種微暖的橘黃,照在他平時如同玉雕一般線條完美卻讓人心聲沁涼的面容上,沒來由地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和意味。見她怔愣發呆,他也不加理會,隻将手中的食盒往幾上一放,說:&ldo;也好,不需要我叫你了。&rdo;雖然驚覺,但那隻是下意識的身體反應,黃梓瑕的意識尚不清醒,迷迷瞪瞪地看着他,将自己睡得淩亂糾結的頭發抓了一把,看了看外面昏黑的天色,問:&ldo;現在是什麼時候?&rdo;&ldo;子時二刻。&rdo;他打開食盒,從裡面端出一盞黑褐色的東西遞到她面前,&ldo;姜湯,喝了。&rdo;她用勉強清醒一點的眼神,皺眉看他許久,終于抓住了自己意識中不對勁的地方:&ldo;夔王爺,三更半夜,你親自來找我……就是為了給我送姜湯?&rdo;&ldo;當然不是。&rdo;他說着,回身往外走出,又順手帶上了門,&ldo;穿好衣服,有客人到訪。&rdo;能讓夔王爺深更半夜親自去叫黃梓瑕的,自然不是等閑人物。燈下美人,豔若桃李。一個穿着尋常宮女服飾的少女,站在他們面前。隻可惜桃李花朵被哀苦與悲戚侵蝕着,已經顯出憔悴枯損。她擡頭望着他們,鬓邊cha着的那支葉脈凝露簪,在燈光下暗暗生輝。王若‐‐或者說,小施。水佩風裳(2)黃梓瑕一時倒愣住了。而小施默然屈身,向她們行跪拜禮,她柔軟的裙裾無聲無息拂過地面,靜默如無風自落的花朵。&ldo;小施謝過當年夔王爺救命之恩。&rdo;李舒白略一點頭,并不說話。小施一直跪着,隻以一雙沉靜而悲戚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中仿佛湧動着萬千思緒,卻是一點都無法說出口。許久許久,她才用沙啞的聲音說:&ldo;我一直呆在太極宮中……那裡已被廢棄,幾乎無外人行經,更沒有人知道我是誰……直到,今天王皇後過來跟我說,若不是我,雪色或許不會死。&rdo;小施靜靜地說着,垂頭跪在地上,靜默得仿佛連呼吸都沒有。黃梓瑕緩緩說道:&ldo;一切都是陰差陽錯,雪色的死……你不算兇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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