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靜。死一樣的沉默。而黃梓瑕提高了聲音,終于揭開了最後那一層瘡疤:&ldo;王皇後,你讓人殺死在長安夜色中,又丢棄在溝渠裡代替錦奴的那個女子,才是你的親生女兒,程雪色!&rdo;王皇後依然一動不動地坐着,許久許久,她圓睜的那雙沒有焦距的眼中,忽然滾落下大顆的淚珠來。她把自己的手cha入鬓發之中,渾身顫抖地拼命按着自己的頭,仿佛不這樣的話,她整個腦子就會爆裂開。她終于開了口,聲音幹嘶喑啞:&ldo;你說謊……你……說謊……&rdo;黃梓瑕一動不動地站在她面前,看着這個被自己那一句話擊潰的女人,覺得胸口湧起一種複雜的情緒,悲憫混雜着激憤,仿佛死在王皇後手下的錦奴,馮憶娘,雪色和崇仁坊的那幾個乞丐,都在她的血脈之中呼嘯着發出怨恨的嘶叫,令她無法抑制,感同身受。而王皇後喃喃地,又重複了那兩個字許久:&ldo;說謊……說謊!&rdo;她終于說出的隻言片語,讓皇帝的面容也變得鐵青,他的手抓在椅子扶手之上,太過用力而不自知,連指關節都泛白。王皇後那張豔麗的面容已經扭曲,她一邊用力按着頭,一邊仿佛瘋狂了般,咬着牙冷笑,那強擠出的詭異笑臉上,卻又有大顆的淚珠在滾滾掉落。這一刻這個一直端莊自持的女人,已經瀕臨崩潰:&ldo;胡說八道,簡直是……胡說八道!&rdo;王麟急怒攻心,鐵青着臉色示意閑雲與冉雲上前拉住王皇後,又趕緊向皇帝請罪,說:&ldo;皇上,怕是這個宦官楊崇古給皇後下了魇,皇後竟如此胡言亂語了!她是琅琊王家的長房庶女,又如何可能是什麼歌舞伎院中的出身……&rdo;&ldo;王麟。&rdo;皇帝瞧着王皇後那種絕望的潰亂模樣,臉色也自蒙上一層冰冷,他盯着面前王麟,緩緩地說,&ldo;照實說。十二年前的事情,你明明白白說出來!若有一個字讓朕查證不實,朕讓你們琅琊王家在大唐再無出仕子孫!&rdo;王麟回頭見王皇後已經漸漸明白過來,隻呆呆坐在那裡,仿佛在悔恨自己剛剛的失态,又仿佛還陷在那種悲哀狂亂之中,無法自拔。他心上湧起一種莫名的恐懼與絕望,隻能伏在地上,用嘶啞的聲音顫聲說道:&ldo;皇上,臣罪該萬死,不求皇上饒恕,隻求皇上降罪于我一人,不要禍及王家。此事全都是臣一手策劃cao縱,就連皇後……當時亦是為臣所迫!&rdo;皇帝劈頭打斷他的話:&ldo;你不用為旁人開脫,隻要從實招來!&rdo;&ldo;是……&rdo;王麟伏地,将自己的額貼在冰涼的青磚之上,聲音絕望而悲涼,&ldo;皇上,當年侯景之亂後,王家元氣大傷,子嗣凋零。到十二年前,王家隻餘得男孫四五人,其中唯一有望的,也就是我的蘊兒一人,然後,便是當時在您身邊的,郓王妃王芙……&rdo;皇帝想了一下,才說:&ldo;我記得,可惜她命薄,在我身邊半年多就去世了。&rdo;&ldo;當時,皇上還是郓王,被先皇遷出居住在十六宅。王芙去世後,王家痛傷之餘,又不願失去一個王妃之位,想着您或許能因為王芙而對她的姐妹親眼有加,于是便又邀請皇上來做客,在席上讓我們王家的幾位姑娘與您相見。&rdo;皇帝微微點頭,他的目光轉向皇後,見她如泥塑木雕般坐在椅上,不言不語,隻用一雙茫然而大睜的眼睛看着自己。她已經清醒過來了,但明知事情已經敗露,無法再做其他手腳,于是便隻望着皇帝,目光中有卑微的乞憐,亦有哀傷的悲切,淚盈于睫,不肯說話。皇帝看着此時茫然失措模樣的皇後,十二年來陪伴他一步步走來的女人,如被人揉碎的白牡丹般泛着微黃的痕迹,讓他既怒且傷,又忍不住咬一咬牙,将自己的臉轉了過去,不願看她。&ldo;那一日,我家大小幾位女兒都在皇上面前,可皇上卻隻神情平常,談笑自若,我們知道您身邊又有了郭良媛‐‐就是如今的郭淑妃,而除了王芙之外,王家中并未有特别出色的女子,所以您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也是正常。當時……皇後由人介紹,隻說是家境落魄的良家子,正在我們府上教習幾位姑娘學習琵琶。我們……便讓她出來給您演奏一曲琵琶,以結束宴席。&rdo;王麟苦澀道,&ldo;可誰知,皇上對她一見鐘情,并問微臣這是我們王家哪一房的姑娘,臣……臣一念之差,當時亦不知自己為何鬼迷心竅,竟說是我們長房庶女王芍……&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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