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在家的日子呆的越久,劉芳萍的心越沒法安定,每天看着父母出去田頭地裡,天沒亮就起床,天摸黑才回來,她一起去地裡幹活吧,父母嫌丢臉,這年頭,誰家姑娘除了農忙季節還幹農活啊,都趕着去工廠上班啦。可是,進工廠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雖然新工廠如雨後春筍蓬蓬勃勃興起,但還是職位有限,需要有介紹人工廠才會接收,當初劉芳萍進廠,還是因為大哥的工廠給他們廠打了一批辦公家具,才認識了廠裡的領導給介紹進去的,為此大嫂很是埋怨了劉芳萍幾句,覺得她埋汰了大哥的臉面。
劉芳萍想起原來工廠附近街面有個信息欄,偶爾會有一些招貼,因為離得廠比較近,劉芳萍怕遇到廠裡的人,一直不敢去看,對于她來說,在那樣信息不靈通的年代,大概也隻有從信息欄找點門路了。
無可奈何之下,她終于還是鼓起勇氣騎着自行車出了。讓她非常驚訝的是,她居然真的在信息欄看到了一則招工廣告,這是一家剛開辦的私營服裝廠的信息,手寫的内容,字倒是龍飛鳳舞蠻漂亮的。
私營服裝廠?劉芳萍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稱,這算什麼形式的工廠?工廠不是都是國有的嗎?不是城裡的國營企業就是鄉裡的鄉辦企業,還有些比較前衛的村子有村辦企業,難不成是街上的服裝店?可是服裝店都還是踩的老機子,一般都是一人一店,最多招個學徒,也不需要招工人啊。
因為也沒有别的可以用的信息,劉芳萍還是決定去這個廣告說的村裡看看。
村子隔她們村有點遠,劉芳萍跟父母打聽好了具體的路線,第二天起了個大早騎着自行車出了。
在村口,可能因為這廠子确實是個新鮮事物吧,她很容易的就打聽到了去處。
所謂的廠,隻是兩排簡單的平房,接待她的是一個看上去二十七八的年輕人,他告訴劉芳萍,他叫蔣平安,是村裡差不多第一批高考恢複後的大學生,劉芳萍一聽,那不是跟她四哥差不多的情況嗎?她不由得認真看了蔣平安一眼,蔣平安無奈的笑笑,繼續說,他是輕工業學院畢業,畢業後分配在城裡的服裝廠,蔣平安說起那個服裝廠的名稱,劉芳萍吓了一跳,那不真是小李的廠子嗎?
劉芳萍很奇怪,那不是國營企業嗎?
蔣平安笑了,是啊,爛到骨子裡的國營企業,最近改制了,廠裡的人内部承包,将生産經營從統購統銷改為自産自銷、以銷定産,廠長負責制,又将生産車間改為承包經營、單獨核算、自負盈虧的分廠。
蔣平安原來負責的是開部門,專門與省輕工業廳對接,每個月去那裡接收外貿部的圖紙,拿回開部門跟同事們打樣,再把打樣好的服裝送去受審,通過後就接單開工。因為機器老化,工人技術跟不上,很多圖紙打樣都非常困難,稍微有點難度的服裝,一次次受審通不過,好不容易受審通過了,工人質檢又通不過,一次次返工,有些布料還沒法返工,隻能一切重頭開料,因此造成了嚴重的浪費,這樣的單子接了基本上就是虧本,明明是工廠的問題,卻一次次被領導責難說是他不會搞人情把外貿部的人得罪了隻能接難做的單子。
這次改制,他倒是很想搏一搏,可惜事情并不如他想的那樣,按照國家的規定,應當采取公開招标辦法,通過競争确定承包經營者,但實際上并非如此,還是主管領導拍闆。他一沒門路二沒資金,說白了,等承包落實後,等于他就成了那些有門路的承包者賺錢的工具,他讀了那麼多年書落到這樣的結果,不甘心啊。所以,最後他接受了工齡買斷,拿了一筆錢回到了家裡,雖然遭到了父母的抱怨,但他沒有後悔。
因為去省裡拿樣的時候,有時也會去省城的一些服裝企業參觀學習,所以他這幾年也認識了不少人,回來後,通過對最近政策的再三解讀,他大着膽自己搞起了私營服裝廠,雖然審批的過程很艱難,但他還是挺過來了,如今靠着之前的人脈,能接到一些小單子,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缺工人。
因為是幫别人加工,他不需要打樣,所以他自己裁料,甚至他學會了後續的各道工序,請的幾個針車車工,一部分是從廣東深圳打工回來的,還有就是從劉芳萍原來那個廠裡挖來的,這些人基本上是貪圖離家近,還有蔣平安開出了比她們原來工廠高的待遇。
聽到這裡,劉芳萍心裡不由一咯噔。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蔣平安一眼看到劉芳萍的表情,也是神情緊張起來,他的招工廣告貼出去後,劉芳萍還是第一個來看的,同村的女工已經悄悄告訴他,劉芳萍不僅針車技術好,還會機修,除了家裡隔着有點遠,他得想法子給她解決住宿問題,其他真是他夢寐以求的人,不想看到她說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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