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聽完那些話。“你當着所有人的面再大聲說一遍,本郡便饒你不死。”翎绮沂目露兇光,一口喝盡杯中茶。跪在沙地上的女人急忙膝行到淩翎兩人座前,連連磕頭:“郡主,郡馬,我說不得啊!說了我一家老小一樣是個死!早晚罷了!”“本郡性命保你一息骨血。說。聲音不夠大也是個死,想全家曝屍荒野,還是留一個清明掃墓的?你女兒……”翎绮沂睨了眼跪在她身後幾乎吓傻的女娃兒:“幾歲?”“别!郡主,求您别!小女尚幼,她什麼都不知道!”梁夫人回身死命護住獨生女兒,癫态已萌:“我說!是左相大人抓了我相公受賄的把柄要挾我相公對九王爺投毒!證據就在我家園子南牆根旁的爛石堆下埋着!那是左相府上的通關腰牌!”“莫兒,剩的人都放了吧,每家給五十兩銀子壓驚,但一年之内這裡所有人都不得出仲都半步,你幫我好生盯着城門。”翎绮沂擺手向衆人,四周的弓箭手紛紛箭回囊弓上背。待得習武場隻剩梁夫人和小娃兒,劉微便被帶了出來。他瞧見妻兒跪地哭泣,即知事情敗露,立馬将早背得滾瓜爛熟的台詞叨念出來:“郡主郡馬,是我殺了九王爺,劉微自知求饒無用,隻請郡主千刀萬剮了我洩憤。”“千刀萬剮……”翎绮沂冷哼一聲,心不在焉地扯了縷淩絕袖的發絲纏繞在指尖:“莫兒光在你女兒臉蛋上就能片出幾萬塊肉來。”洛莫習練的淨殺術,最初兩年反覆練習正是如何把肉片得又薄又整,莫說一張臉,就是一個能随意活動的巴掌,眨眼功夫她也能把削得薄如蟬翼的皮肉碼得整整齊齊放在巴掌的主人面前。“本郡還記得一清二楚,當年若不是父王收留你個落魄書生,你早不知山窮水盡到何種地步。如今加官進爵,懂得欺下瞞上了,就殺我父王來謀前途,聰明得很……”“求郡主賞個痛快的死……”劉微自知全家難逃一死,想着就要掏出官靴中暗藏的匕首,先送妻兒痛快上路,再自行了斷。翎绮沂幼年時在神尼處見多了絕望的人,哪兒有揣摩不透的道理?隻冷冷丢了句話給他,就絕去他自隕全家的念想:“你,本郡饒不了,但本郡可以保你妻女,條件是王汐給亡父墊棺材底防潮。”瀕死之人看見一線生機,都會本能地緊緊抓住不放,更何況翎绮沂說得在情在理,不像在編謊套他。王汐讓他半日之内必須回禀,如今已過去七個時辰,他一家,就是不死在翎绮沂手裡,也得死在王汐手裡。翎绮沂打小便話重千金,答應過保他妻兒周全,他應可無憂真僞,畢竟比起皇宮來,界淩院倒更似個龍潭虎穴。“郡主要我怎麼做?”他開始發抖,決絕之心見了光再收回來才曉得怕。難怪九王放着大兒子不寵,隻成天拿小女兒四處炫耀,原來府中的風傳是真的——翎绮沂的思維怪異得叫人根本無法揣摩她心思,面裡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秀,實則是籠絡八方勢力狠毒險詐的王府智囊。視她若至寶的親生父親亡故,她居然連哭哭啼啼的“人之常情”都省去,三個時辰就将兇手緝拿歸案,此等手腕,若不是早把帝王學參了個通透,就是打算再寫一部帝王教史。如是瑰寶托生為女兒身實在可惜。“先告訴本郡王汐為何要殺我父王吧。”其實她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但她不能确定王汐的膽子到底大到什麼地步。“左相大人打算提攜我任鹽糧府督,如此便可直通國庫。”“削郡馬兵權,奪父王财權,接下來要走的大概就是謀朝篡位,順便擄本郡進後宮的路了吧?”翎绮沂饒是膽大,一句話戳破王汐陰角。陰角,既是陰處一角。人到一定環境,就會産生潛在目标,無論此人有無發覺,這個目标都會被下意識地樹立,進而所有行動都會朝達成目标所需靠攏,因此也稱陰角為逆流暗示,說得簡單些,就是王汐一邊在做着謀朝篡位的準備,一邊在暗示自己“其實我是忠臣,我所圖有它”,等到時機成熟,這種暗示就會變形,即轉化為“一切都是機緣巧合,我登大寶實為天意”。史上凡平日裡庸庸碌碌,最後卻一蹴而就的君王,大抵都有過這種心理。“左相大人沒有提過,但微臣所下之毒,是涼夏王贈與左相大人的,許有瓜葛……”劉微正要再說下去,突然覺得胸内炸裂般地痛,不由一口鮮血噴出。見此情景,淩翎兩人很是吃驚,同時出手隔空封起劉微周身大穴,但終究還是遲一步,鮮血不斷從他七竅湧出,很快染紅了身下黃沙。“相公!”“爹——”---九王府,翎绮沂曾經的閨房中,依舊青帳搖曳,紫紗飄逸。淩絕袖抱着她坐在搖椅中,有一下沒一下地蕩動着拍哄從進門就沒停過淚的安靜女子。“沂兒,我把王汐殺了如何?”淩絕袖漾開和風般的笑意邊拿絲帕為翎绮沂拭淚,邊說着這種與表情極不搭調的話。但翎绮沂曉得,隻有這個時候說殺的她才是真的動了屠心,遂帶淚搖頭,哽咽道:“殺不得。”“為何?”“……”翎绮沂低下眼去沉默着捏緊九王信印。因為我見不得你背一丁點罵名。淩絕袖曉得她的無言已是最堅定的答案,所以也不再追問,隻環臂将她攬得近些,緩慢搖着搖椅,左手輕輕在她腰間拍撫。劉微死了,是被一種很像綿延的毒害死的。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此毒名字應該叫旦夕。她記得當年珞尹老鬼将此毒交予逍遙多琴時那句囑咐,旦夕旦夕,活一旦一夕,死旦旦夕夕。服過此毒的人在整十二個時辰後必定會五髒俱裂而死。其實,無論是綿延還是旦夕,均出自南苗囯境内的毒蠱師之手,因其藥力烈,點兒準,故在使毒高手中十分得寵,但想煉出這兩種毒并不容易,于是就有“旦夕千金,綿延萬銀”之說,言下所指,正是其物稀而貴。東方旭身為一國之君,手裡有些撈偏門的毒藥并不稀奇,可至于老鬼手中的旦夕從何而來,她就不清楚了,關鍵是她也沒興趣打探。房門被人輕扣幾聲。“郡主,宮裡來人了,說是要請九王回宮。”翎瞰與平希為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按照開朝以來的規矩,親王的喪禮是要由皇帝親自主持的,所以平原聽聞哀訊,立刻便派了人來請九王的靈柩。“突然想起原來你是我的表妹。”淩絕袖恍然大悟般道,虧得她還能想起些重要的事情。翎绮沂無奈,笑也笑不出來,隻好眯着布滿血絲的雙眼,生硬地點了點頭,答曰:“你年幼時可是喚我父王作九舅舅的。”門外人聽得屋裡有說話聲,卻都不是在對他說,唯有再禀一次。沙啞嗓音從門縫中擠出。“你去告訴宮官,就說郡王還沒回來,不能送柩。”“可……”管家支吾。這下,回答是有了,可并不是他能去回複得了的。“去吧。”翎绮沂擲地有聲,言語中再無轉圜。管家多年來看着她長大,知道她的性子,于是應了聲是便舉步離去。“壓喪不是你的作風。”淩絕袖勾住翎绮沂的下巴,讓她擡起頭來看自己,順便無名指一彈,替她撣掉了落在襟口絨毛上的淚珠。“王汐不死,父王不葬。”翎绮沂哭紅了的雙眼透出悲涼無限,語氣卻斬釘截鐵,話像是從别人口中說出。“我剛說殺王汐,你攔着不讓,現在又說要讓他死,沂兒,你難道還想着王汐能自盡?”淩絕袖很不負責任地想,這年頭什麼都能幹,就是不能發癔,王汐自殺的可能性遠比公豬下仔母豬上樹的可能性還小些,與其期望這種事情的發生,還不如期望改朝換代實際。“他會自盡的,或許還會苦苦哀求着要自盡。”淩絕袖望着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摸不清懷裡人究竟要幹什麼。莫非是太過悲痛,心智不齊?琢磨到這兒,淩絕袖不由腦中發亂,趕緊捧了她的臉急道:“沂兒,你别吓我,九王雖是中毒而死,但綿延毒性烈,是以走得安詳,可若他最疼愛的你出了岔子,倒教他如何安眠?”見淩絕袖急得俊顔刷白,常人恐怕多少要心疼一下,趕緊澄清自己沒事。可誰知翎绮沂饒是有才,隻伸手勾住她細細脖頸,也不出聲,任由她破天荒地傾訴了半晌衷腸。難得啊,難得……翎绮沂聽着天書一樣毫無邏輯卻寵溺意味極濃的“真話”暗道。難得她這麼一個甚少談情的女子在自己面前顯出如此脆弱的樣子。翎绮沂擡起身子啄幾下眼前淡紫色的薄唇,舌尖掃過六顆光滑貝齒,一瞬,眸中漣漪情深若寒潭。“絕袖,你我是反着的兩種人。”你面裡陰森骨子裡卻仁善,而我面裡溫和骨子裡卻嗜殺……撫平淩絕袖眉心:“你說我為什麼常年把莫兒帶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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