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院首日服已被她壓得不成樣子,皺皺的伏虎下擺半吊在空中,叫人絲毫看不出那衣料金貴在哪兒。這是她與翎绮沂同床以來頭一次睡在床外側,這翻身便險些叫她掉下床去,可她睡得舒服了,也不曉得,隻讓正推門進房喚她起身的人看了個心驚膽戰。“絕袖!”翎绮沂疾步上前扶住那顆快要落下枕頭的腦袋。淩絕袖原本重重地阖在一處的眼皮簌地擡起,淺色眸子裡沒有絲毫朦胧睡意,滿目潋光傾眶而出,不掩飾的犀利視線突兀地對上翎绮沂青色的封腰。是你啊……淩絕袖用低啞的嗓音應着。眨眼,再眨眼,隐去那些戒備,她似是想靠這個動作把睡意找回來。“絕袖,别睡了,宮中來人,讓你領旨去呢。”将淩絕袖的身子攔在床内,翎绮沂着手去勾她的脖子,想将她拉坐起來,誰知睡意堅決的淩絕袖竟一把攬了她的腰,作勢要把她往床上扯。讓門房的人領去……你再陪我睡會兒……那臂上的力道再加重幾分,就能将翎绮沂壓下來,可她口中模糊,心裡卻清楚這句話有幾分可行。“别鬧了,快起來換身衣服去接旨吧。”翎绮沂掙紮着離開淩絕袖逐漸放松的禁锢,将衣架上的另一套院首日服取來就要幫她更衣。“誰來傳旨?”“刑部劉微。”“不用換了,我領旨回來還接着睡。”淩絕袖避開翎绮沂正在解她衣繩的手,攀着床頭坐起來打了個哈欠,随後曲身下床登起軟靴徑直走出卧室,沒一柱香的功夫,她又甩着金燦燦的聖旨回了來,夢遊一樣爬上床,自覺地睡到了靠牆那側。“皇上說什麼了?”翎绮沂拾起從床上滾落青石地面的卷軸,将它恭敬地放上山子旨架。淩絕袖此時已将自己嚴嚴實實地用被子裹了起來,拖長的聲音悶悶的從絲帛中傳來:“是密旨,你宣吧,我懶得看。”腦子飛快地轉了一圈,她便是不看也能知道那卷軸内容。不就是蒙郡告急,要盡速出兵麼?讓戊師随行好了,奇門遁甲五行八卦沒人比他熟悉。“沂兒,再陪我睡一覺吧,你不在身邊,好冷,側腰不知怎麼的又痛了。”屋裡燃着烈烈籠火,屋外豔陽高照,她蓋着厚厚的棉被,卻沒發現頸下衣襟已被汗水濡透。半晌沒見翎绮沂回話,淩絕袖慵懶地擡起眼去尋那身影,捂在腰間的右手開始不自覺地向肌理中扣。“你怎麼哭了?”待她看清翎绮沂的面容時,那潭平日裡柔波蕩漾的鏡湖已無聲無息地泛濫于她眼前一寸處。忙伸手為她拭淚,可不拭還好,這幾下抹去直驚得翎绮沂雙瞳放大,本就不順暢的呼吸霎時停止,原先在瞥見聖旨内容時漫溢出的淚水被這驚吓逼回眼眶,漲得太陽穴都生痛起來。“躺好!”立刻翻身坐起,翎绮沂輕輕拉開附在淩絕袖身上的被子:“你沒事去摳那傷口做什麼?!”淩絕袖所着純白雪盞織制的外袍腰側那方已被血染紅,暗迹中還殘留着四個深深的指痕。再看向垂在褥間的嘯冰刺,上面竟還有血滴順着幽藍紋路滾落。“我隻是捂住它,怎知它會流血的。”她自己也很奇怪。“你的傷還沒痊愈,要是痛,你就告訴我呀,幹嘛自己去碰它!”鎮定如翎绮沂,見這情景也不由慌亂起來,為淩絕袖解衣帶的手抖得厲害,幾乎難以完成它的任務。“傷?”淩絕袖曲臂支起身子,低頭去看自己的腰間,疑惑不解地問:“這兒什麼時候傷着的?”前日練功的時候也沒覺出哪兒不适,現在突然多出個血肉模糊的傷口在自己身上,她還真覺得見鬼了。“半月前你傷了這兒,怎麼這都能……”翎绮沂猛地怔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卻不敢去看淩絕袖近在咫尺的臉。幾天前替她沐浴時才聽了她咿咿呀呀地喚痛,一會兒嫌水熱一會兒嫌水冷地不讓自己去清理那處傷口……現在,她居然連這傷口的存在都忘了。“你還記得這塊疤痕的來曆麼?”翎绮沂顫顫指着淩絕袖肩上一塊燎傷的殘迹,始終不讓自己的目光與淩絕袖的交彙。心裡想着反正小傷死不了的淩絕袖答得利落,幹脆放松了身子讓翎绮沂去擺弄:“問這個我能不記得麼?石破雲開陣差點要了你我性命。”果然……無奈地深吸了口帶着血腥味的空氣,翎绮沂緊緊閉上雙眼。頃刻間,她明白了些什麼,卻也同時明白了另一件不想明白卻不得不明白的事……直到被掌間毒血蝕得痛徹心扉她才回過神來。“忘了也好,以後記得就行。皇上遣你明日動身往蒙郡,我同你一道,順便去替父王辦些事,”抓起淩絕袖的手,将嘯冰刺刺入那處血肉中:“忍着點。”痛吟一聲後,淩絕袖隻覺得渾身輕松,尾指飽漲的感覺消失了,腹側的痛消失了,身邊壓抑的氣氛也消失了。有翎绮沂陪她去那窮山惡水之地,她高興都來不及,哪裡用得着商量。于是在昏昏睡去前她呢喃着吐出幾個字:“那你明天叫醒我……”青菜車行六日,蒙郡已近在眼前。幽幽打了個哈欠,淩絕袖在雙駕馬車寬敞的車廂裡舒服得幾乎又快睡過去。雖然聖旨稱出征,但由于界淩院内并沒有駐軍,所以早些天所謂出征禮,也就變成了僅有形式上的壯血酒和行軍辭,一過京城門,出征的行列中,除了十騎護衛與兩駕勤務車,正兒八經的兵……還真是一個都沒有。“我的淩大人,三日征程,如今六日都沒到,皇上知道了,大概得責你個玩忽職守。”從淩絕袖腰間扯起滑落的薄裘蓋回她肩上後,翎绮沂忍不住伸手捏了她下巴搖晃,埋怨的話從嘴裡說出來,卻是道出的溺愛更多一些。“戊師先行,你我犯不着操心,還不如趁機看看這路上春景,”環手攬緊翎绮沂的小臂,淩絕袖竟如稚兒般耍起賴來:“況且,蒙郡立馬也到了,過得這山,再行十餘裡地便除了驿站和軍營再無人煙,到時你可别埋怨我。”心中暗暗叫了聲苦,翎绮沂無奈地放松了坐姿,好讓淩絕袖睡得舒服點,不料,就在此時,馬車突然被截停,加轅的兩匹墨天眼稍微揚了揚蹄子,整個車廂内便狠狠震了幾下。“六少爺,”界淩院内侍戰易拉牢缰繩,定下受驚的馬兒:“前線急報。”說着,他将戰報呈給了坐在車廂外扶攔間伺候着的謝兒。“我懶得看字,你知急報,必定也知所報何事,說吧,别兜圈子了。”懶洋洋地坐起身來,淩絕袖一萬個不願意地穿鞋下榻,由于打哈欠打得太兇,連鼻頭都有些紅紅的,隻那雙眼睛裡竟沒半點淚花,在望向車廂外的瞬間,一對淡色眸子中閃過駭人的陰狠。戰易在界淩院侍衛多年,深知這院内老六自幼生活作風懶散又是個說一不二的性格,自然也不敢再閃爍其辭:“戊師兩個時辰前遭了敗仗,身受重傷,軍中無主帥,鞑犀賊人又步步進逼,前線全面告急。”聽得這話,淩絕袖不由一愣,額線微向後拉扯了些,雙手食指指尖相纏着置于身前,但身形未有少動。啊……又是一個長長的哈欠。我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消息……她嘟嘟囔囔地将靴子底在光滑的檀木地闆上蹭了蹭,轉身面對一直靜靜坐着品茶的翎绮沂:“沂兒騎術如何?可策得我這脾氣大膽子小的墨天眼?”輕手将杯蓋扣回青瓷茶杯上,翎绮沂盈盈一笑便站起身來,擦過淩絕袖的肩踏出車廂,命人将兩匹馬卸轅上鞍。“鐵蹄鐵蹄,沒點自己的性子就稱不得鐵蹄。你倒是好,宮中王府都得着的墨天眼竟被你收了個雙,今日我就要試試,看是你騎術不精,還是我修行不夠。鞭子。”說着,翎绮沂利落地将拖地長裙挽起些許翻身上了“膽子小”,接過鞭身上帶着許多短鐵刺的馬鞭,她還不等身下馬兒發出抗議的嘶鳴,便狠狠三鞭下去,直疼得“膽子小”失性地朝前狂奔,眨眼間一人一馬絕塵而去。見這情景,淩絕袖深知自己就是再好的定力也不夠被這麼折騰,于是待不得步下車廂就飛身上了“脾氣大”,雙蹬一夾馬腹,也顧不得催鞭便急忙追了上去。原來,加轅的兩匹墨天眼正是淩絕袖親手養大的不二戰駒,一匹通體墨黑額間一線金色鬃毛稍微濃密些的,名為“脾氣大”;另一匹也是通體墨黑但額間金色鬃毛稍微稀疏些的,名為“膽子小”。“脾氣大”也不知是聽懂了人話還是什麼巧合,居然就真的脾氣很大,尋常人近不得它丈内,否則它便會撂蹄子瘋了似的非将那人狠狠踩兩腳才放心;“膽子小”則與它的名字恰恰相反,脾氣愣是比它的胞弟“脾氣大”還可怕,誰要是得罪了它,那它非得把人家踢死方能作罷,就連淩絕袖都輕易不敢逗它。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反派女配洗白日常[穿書] (碧血昭蝶同人)蝶影依然昭日月 全世界都想傾聽你 清影+番外 全民轉職:我的禦獸戰鬥就能變強 人生全靠演技[快穿]+番外 隐婚後,我在戀綜和影帝秀恩愛 玻璃囚牢之承 美人潋滟(快穿)+番外 穿成反派身懷六甲的小嬌妻+番外 歸赤 穿成虐文男主他媽+番外 [鬥羅·絕世唐門]吾妻 洪武大帝?本太子的傀儡而已! 玻璃囚牢之起 (仙俠)我是系統 搏鬥出的愛情+番外 四合院:舔狗不得好死 快穿之我不是女配 傾心赴仇+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