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修倒也喜歡這種開門見山的談話,笑道:&ldo;恕在下愚鈍,冒昧猜測,難道是因為先生見不得我做突利的走狗,特意來點化我的?&rdo;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年長了幾歲,不過面前的人自稱客卿,他隻好以&ldo;先生&rdo;相稱了。&ldo;既然你也覺得是走狗,那又為何要去投靠突利呢?&rdo;蕭珞順着他的話随口問道,見另一個角落擺着一張石桌、兩隻石墩子,就走過去掀開袍擺坐下,順便指了指另一隻石墩子,示意他也過去坐,又道,&ldo;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更何況,突利人一向崇敬勇士,即便他們現在看中了你的聰明才智,也不見得真正對你青眼有加,一旦你失去了利用價值,你想過退路麼?&rdo;吳修見他錦衣華服、氣度不凡,早就猜到他身份不一般,原本以為他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但這會兒又見他毫不介意這牢裡的髒亂,就那麼大大咧咧地坐下來,大有一番促膝長談的架勢,不免改變了些看法,也跟着走過去坐下,無奈地笑了笑:&ldo;若非走投無路,又有誰甘願背井離鄉。先生究竟想說什麼?不妨直接道來。&rdo;蕭珞點點頭,看着牆壁似乎回憶了一番,接着緩緩道:&ldo;五年前,京城梁家因販賣私鹽獲罪,被滿門抄斬。&rdo;吳修心頭巨震,臉上瞬間如同打了一層寒霜,僵硬蒼白,雙唇也陡然失了血色,狠狠咬住才能克制細微的顫抖。蕭珞掃向他如同死灰的雙眼,淡淡道:&ldo;梁大人性情耿直,聲望也一直不錯,這罪名卻來得倉促突然,恐怕事情另有蹊跷吧。其中内情我倒是不大清楚,不過據我所知,梁大人獲罪前曾經多次彈劾過成家父子,而最終也是成家上書的折子,呈遞了梁大人販賣私鹽的罪證。我說的可對?&rdo;&ldo;你……&rdo;吳修泛着青白的雙唇顫得厲害,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ldo;你究竟是誰?為何對朝中局勢如此了解?&rdo;&ldo;已經說過了,我是靖西王府的一名客卿,當年也是在京城生活的,知道的自然要多一些。&rdo;蕭珞笑了笑,又道,&ldo;梁家的案子是否有冤情我不知曉……&rdo;&ldo;當然有冤情!&rdo;吳修激動地打斷他的話,胸口劇烈起伏着,見他視線轉過來,一個激靈猛地驚醒,這才發現自己失言了。蕭珞仿佛沒聽到他的話,轉開視線把被打斷的話續上:&ldo;梁家的滅門,拜成家一手所賜,這我倒是清楚的。如果梁家當真是忠良慘遭陷害,那他們最大的仇人就是成家,但是在五年前,僅憑成家恐怕也沒辦法一手遮天,要怪隻能怪朝中奸佞當道、朝綱混亂,忠良難以覓得立足之地。&rdo;吳修牙關緊咬,本就消瘦的兩腮又凹進去一些,沉默半晌忽然轉頭盯着蕭珞:&ldo;先生為何對在下說這些?&rdo;蕭珞神色淡然,隻是清淺地笑了笑:&ldo;我若是告訴你,成家氣數将盡,今年必定锒铛入獄,屆時朝中會有人翻出梁家舊案,幫助梁家上上下下百餘口人沉冤得雪,你還會繼續投靠突利麼?&rdo;吳修狠狠眨了眨眼,極力克制内心的激動,壓低嗓音問道:&ldo;你說的……可是真的?&rdo;&ldo;自然是真的。&rdo;蕭珞回應他的目光,眼神誠懇。吳修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抑制内心澎湃的情緒,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必要再掩飾什麼了,即便想掩飾也掩飾不了,對方既然将話說到這個地步,自然是早已知曉了自己的身份。蕭珞見他神色恍惚,知道自己的賭注押對了,于是又趁熱打鐵:&ldo;成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日子即将到頭,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不過我可以保證,年底前,必定會有大臣聯名上書,請求重新審理梁家販賣私鹽一案。一旦翻案,梁公子便可重見天日,到時又何須借着突利人的氈房遮風擋雨?&rdo;吳修聽着他的話,思緒難平,心中波瀾起伏了半晌才漸漸安定下來,恢複了幾分理智,疑惑道:&ldo;先生似乎對成氏的敗落十分笃定。&rdo;&ldo;若沒有十足把握,我也不會在此與你浪費這麼多時間。&rdo;吳修挑了挑眉:&ldo;隻是不知,我要如何信你?&rdo;&ldo;信或不信,你心中應該已有了計較。方才那位吐屯大人出言不遜,或是我們有人發怒,你都會從中緩和,若我猜得沒錯,你很希望促成突利與靖西王府結盟?或者說,你希望推翻那個讓你失望的朝廷?&rdo;吳修被他戳破了心機也沒什麼惱怒的,平靜道:&ldo;突利橫卧北方大片草原,與他們靠得近又實力敦厚的,就是此處的靖西王與東北的北定王,若是與突利結盟,隻有靖西王能冷靜相待,不至于最後讓突利人鑽了空子得了好處。&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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