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平神色肅穆:&ldo;不能讓聖人信重,便是太子不足所在,郎君當自省。&rdo;夏侯沛閉目:&ldo;先生說的是。&rdo;衆人對太子愈加同情。及臣下們散去,李彥平稍稍落後半步,夏侯沛見他似有話說,便稍稍放緩步伐。果然,待人都散去,行至一處僻靜無人之處,李彥平低聲道:&ldo;聖人不肯信重郎君,郎君做什麼都是錯,廢立之事隻在早晚,郎君何不另辟蹊徑。&rdo;皇帝總在病榻上躺着,可并無性命之憂,讓他繼續折騰下去,危及的是東宮的地位。與其等到退無可退之時匆忙行事,不如先下手為強,至少準備充分。道旁的叢草茂密,樹木成蔭。一年一年,春夏秋冬,四季輪回。冬日過去不久,萬物俱都複蘇。夏侯沛停在一處玉蘭前,有一花瓣翩然而落,從她眼前緩緩墜下。夏侯沛看着,歎道:&ldo;先生不可這般想,我為人子,理當孝順,聖人真要廢,我唯有伏聽。&rdo;李彥平也不是近期才侍奉東宮,早在夏侯沛是秦王,他就是□□的少詹事,豈能不知夏侯沛的性情。太子這人,就算下一刻他朝你捅刀子,這一刻他都是占據仁義,笑臉相待的。他還摸不清太子究竟如何想,便再道:&ldo;父慈則子孝,聖人實非慈父,更無仁德。&rdo;夏侯沛負手而立,清風掠過她的衣擺,衣擺從容飄舞。李彥平說罷,便凝神靜立,一面思索太子将如何應答,一面思索自己當如何應對。夏侯沛似是不知他心中緊張,她微微擡頭,初春的陽光仍是柔和,縱然直視,也不緻睜不開眼。她的唇畔有一絲淡淡笑意,在陽光下淡薄得極近透明。李彥平越發恭敬,一揖到地:&ldo;天予弗取,反受其咎。郎君,三思!&rdo;眉間連日來的陰郁,逐漸化開。夏侯沛笑了笑,仍是搖頭:&ldo;聖人待周王不慈?待晉王不慈?都是聖人子孫,唯有我受聖人區别相待,這當是我的不是。&rdo;李彥平心頭瞬間透亮,他的眼睛湛亮,俯身道:&ldo;郎君所言甚是。&rdo;若是太子真如她口中這般愚孝,此時便該拖他下去治一個離間天家父子之罪,哪兒還會這麼不輕不重的辯一辯。無非是有些話,不能宣之于口罷了。李彥平放心的去了。夏侯沛看着她走遠,轉過身,面上敦厚溫煦的笑容就如長到了她的臉上一般,始終不變。如今這境況,晉王焦躁,太子自危,皇帝多方猜度,對誰都放心不下,連朝臣都是各有計量。多數人是希望東宮穩固的。然而,任何時候,都會有不同的聲音,也有人想換個太子,自己好從中得利。禦史大夫蘇充,便活躍其中。他是比較有謀算的人,看準皇帝最忌諱什麼,先前夏侯衷那幾招便都出自他。夏侯衷在朝中經營多年,自不是寸步難行之人,他私底下大肆斂權,面上卻總做得不敵太子的樣子。夏侯沛覺得這姓夏侯的一家子都如粘着人的血蛭一般,煩得很。她知曉夏侯衷那點心思,幹脆不與他打交道,将他轉給高宣成去對付。蘇充見此,便安排禦史上奏彈劾了晉王幾件不法事,将這事做的像是太子做的,讓皇帝以為太子在排擠手足。皇帝還在病榻上躺着,接到奏疏,隻見上頭證據充足,可見晉王确實做了,一面氣恨晉王不争氣,更多的是惱怒夏侯沛在他還活着、隻是病了的時候,就敢朝兄長下手,他憤怒的是太子竟這般不将他放在眼裡。這是密奏,夏侯沛在皇帝身邊安插人,可洩密也需時間,她暫還什麼都不知道。皇帝越想越生氣,病中本就煩躁,這一來便更是一股郁氣梗在心頭,難以發洩。趙九康侍奉在旁,神色惴惴。皇帝斜靠在迎枕上,他陰沉地坐了片刻,突然掀被而起!夏侯沛正與衆臣議事,鄧衆匆匆上前,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夏侯沛皺了下眉頭,起身往外,就見一小宦官急步上前,将情形,說了一遍。此事可大可小,端看皇帝怎麼想,而明顯的是,皇帝更氣太子&ldo;戕害&rdo;手足。夏侯沛心猛地沉下,她急問:&ldo;聖人現在何處?&rdo;小宦官愣了愣,顯然沒想到她有此問,然而他反應也快,立即便回道:&ldo;聖人往長秋宮去了。&rdo;夏侯沛臉上一片青白,她深吸一口,擡步便要往長秋宮去,鄧衆見勢不好,忙擾到她身前跪下:&ldo;十二郎,你不能去!&rdo;夏侯沛臉色難看得很,她望着遠方,冷聲道:&ldo;讓開!&rdo;&ldo;十二郎這時去,豈不是讓聖人知曉他行蹤洩露?且聖人未必會對殿下做什麼。十二郎,切不可自亂陣腳啊!&rdo;鄧衆苦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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