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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蕭沐怕自己真的睡了過去，喃喃道：“高揚怎麼樣了？”蔡錦添一愣，“嗯，剛回來。問題不大，多休養一陣兒就好了。”兩個人慢悠悠的洗着，不知道換了多少遍水才磨磨蹭蹭的從浴缸裡爬出來。蔡錦添半拖半抱地把蕭沐給弄上了床，看看表，都淩晨一點多了。蔡錦添有些自責的順着蕭沐未幹的頭發，然後又趴在他肚子上聽了聽孩子的動靜，最後滿是憐惜的将人帶進懷裡，“對不起，總是讓你跟寶寶休息不好，從明天起，我保證，一定不會再這樣。我要讓你們倆都好好的，一直好好的。”蕭沐但笑不語，他并沒有告訴蔡錦添，最近這些日子以來，肚子裡的孩子一直在往下走，頂的胯骨那裡時長疼，就連坐都坐不了多久就難受的不行了。晚上睡覺的時候也常常會醒，每一個姿勢都難以保持，夜裡隻能去陽台走走看看星星，到了星光稀疏，累得不行了才又回到床上繼續打個小盹兒。蔡錦添派去找安炜民的人回報說，安炜民的家已經人去樓空，不知道是自己畏罪潛逃還是姚方那邊的人下的手。看來自己還是晚了一步，隻能說……天意弄人吧。蕭沐有些小小的失望，原本以為隻要把安炜民找到了，這件事就迎刃而解，沒想到線索就這麼斷掉，本來呼之欲出的幕後操盤手頓時變得更是撲朔迷離，要想找到那個人，看來還是得費一番波折。蕭沐皺了皺眉頭，心裡暗想，真不知道這件事情，能不能趕在孩子出生之前解決掉……一連好幾天過去，整個蔡氏和家裡的氣氛都變得不知如何形容，讓人悶得透不過氣。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蕭沐想，可能這就是極限了，眼看着沒有任何去路，或者出路也就離得不遠了。又是一夜無眠，不僅因為形勢撲朔迷離，也因為肚子裡的孩子，壓得人翻來覆去都難以入睡。沒辦法，隻能再默默地從床上爬起來，撐着後腰走到床邊的桌子旁邊，将燈光調的很暗很暗，側臉看看床上一大一小的兩個人，乖巧的女兒連睡夢中都帶着微笑，而他旁邊的男人就……睡得頗有些大将風度，四仰八叉的，看的人都快笑出來了。蕭沐無奈的搖搖頭，拉把椅子撐着身子坐下，從抽屜裡翻出一疊材料，仔細看了起來。他總覺得，這裡面一定遺漏了什麼東西，畢竟那個人不是誰，不可能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迹。看了兩個來小時，其中蕭沐站起來好幾次，站累了又坐下，最後，他好像突然看到了什麼東西，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然後再也顧不得身上的不适，雙手緊緊的抓着厚厚的資料，屏氣凝神看過去，眼神越來越清明，臉色也越來越暗淡。不知道什麼時候，蕭沐淡淡的歎了口氣，推開椅子把頭向後仰了仰，有些疲倦的伸手安撫起肚子裡的孩子。閉了一會兒眼睛，再轉頭看看，笑了，而這一笑，卻負擔頗重。他已經知道了他想要知道的東西，可是，卻還不知道該怎麼解決。忍着身上的不适，他再次轉到床邊，幫蔡錦添把他完全蹬掉的被子蓋上——蔡錦添睡覺總不老實，每次睡前都規規矩矩的，可一大早就整個人都纏在自己身上，真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沒想到，蔡錦添居然趕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一愣，眼睛适應了黑暗後，微微笑了，“怎了起來了？”問完後，蔡錦添才算終于從熟睡的迷糊中醒來，立刻爬起來抱住蕭沐的雙肩，“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肚子疼嗎？還是腰困？我幫你揉揉。”蔡錦添立馬演起了五好丈夫，蕭沐無奈的推開，“沒事兒，好着呢。反正快生了，肯定是不太好過。”“辛苦你了……”蔡錦添臉色一暗，然後突然很高興的樣子，“要不然送你去醫院吧，在醫院裡也有專業的人照顧你，我也能放心。”“不了，”蕭沐搖搖頭，“不至于，我隻要一不舒服就跟你說，總可以了吧？你知道的，我特别不喜歡醫院那種地方。”的确，他不喜歡醫院，但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盡快做了。蕭沐的決戰……眼前的蕭沐是想象中從來沒有過的陌生模樣，都快讓人不認識了，而更重要的則是心理上的距離，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的心就越來越遠，或者是，從來都沒有真正靠近過吧。蕭沐顯然胸有成竹了許多，用手撥了撥額前的頭發，“你不準備讓我進去？”那人一愣，放在門把手上的手頓了頓，本能地側身讓開一個位置，沒有說話。蕭沐擡腳進去，迅速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布置，好幾年沒有來過的地方，卻沒什麼大變化。他們都不是善變的人，卻想不到，而今再見竟然不僅不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甚至是即将劍拔弩張的敵對了。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曾經多次試圖挽回。但蕭沐畢竟不是個怕事的人，既然來了，那就試試看吧。程彬關上門，看着蕭沐站在廳中的背影，有些晃眼。“你上次不是說以後不會再來找我了嗎？”蕭沐沒有回頭，淡淡的語氣卻讓人倍感壓力，“如果沒記錯的話，我上次說的是，沒有特殊情況，我不會再來找你。這次我也不想來，可是沒辦法。”“不怕蔡錦添生氣？”程彬嘴角扯出哂笑，隻是蕭沐沒看到。但那語氣他聽得出來，反正程彬對蔡錦添一直是不屑的——這種态度本源自于他，現在他已經忘了，可程彬還是那麼執着。“他已經不會因為這種事生氣了……”蕭沐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句話說得其實頗為暧昧，程彬也早在幾年前的那個碼頭邊上，就知道自己已經被迫退出了這場遊戲，隻是如今他還強自打着為蕭沐好的旗号，不肯放棄罷了。“坐吧，要不要喝點兒什麼？果汁？”不想再糾纏于那些無謂的口舌之争，程彬主動換了話題。卻在看到蕭沐頗為吃力的撐着後腰坐下時，眉頭緊皺了起來。其實以蕭沐現在的身體，光是站着或者走路都會覺得很乏累，在程彬面前他又不想表現得那麼明顯，于是一直努力撐着，隻可惜要完成“坐”這個動作，孕夫本質必然會表露無疑。而坐下後蕭沐的肚子也越發明顯，這是程彬最不想看到的。他很不喜歡蕭沐大着肚子的模樣，以前是心疼，現在是憤恨。這樣無異于明明白白的告訴他，蕭沐已經被另一個人占有了，占有到一點兒尊嚴都不剩。這，這不是他心裡喜歡的那個蕭沐……“不用了，白開水就好。”蕭沐下意識的想要把手搭在肚子上，卻又覺得不合适，猶豫了半天，雙手的變得越來越尴尬，因為無論放在哪裡，似乎都無時無刻地提醒着對方他那很是壯觀的肚子。程彬把白開水遞過來，蕭沐象征性的喝了一口，看看他的眼睛，決定還是自己先開口比較好。“程彬，我永遠都忘不了，我們倆一起打工、一起讀書、一起創業的日子，甚至每一個細節，我都會把他們記得清清楚楚，”蕭沐停下來看了看程彬的臉色，果然有些不一樣了，似乎聽到這樣的話他也很震動，于是，蕭沐繼續說：“直到現在，你都是我蕭沐唯一的朋友。如果你遇到了危險，讓我拼了這條命救你，我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這就是你在我心裡的位置。”坐在對面的程彬擡起頭看着蕭沐，眼神很複雜。幹嘛要說這些？現在說有什麼實際意義嗎？知道你願意為我死我很感動，可是，我做這麼多事請僅僅是為了讓你為我而死嗎？“可是，”這個可是，是蕭沐說的，程彬早就料到，現在是該轉折的時候，但下句話的内容，他卻沒有料到。“可是如果那個人是蔡錦添，我會拼命救他，更要想辦法保住我自己的命，因為，我怕沒有我的日子，他過不下去的。你是個聰明人，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你會不明白？”程彬一直低着頭沒有說話，但蕭沐看得見，他搭在腿上的雙手在暗暗發抖。“這就是區别，很簡單，但有很多事會不一樣。我們認識了……”蕭沐想了想，“快十六年了，幾乎天天都在一塊兒，可這麼長的時間，我嗜酒的毛病和厭食的後遺症都沒有改掉過。但跟蔡錦添，刨除中間那三年，基本就是最近這不到一年的時間，我把那些毛病都改了。那是因為，我願意為了他做改變，即使很困難，就像他願意為了我克服從小就有的心理障礙去學開車，就像……”蕭沐停下來，然後終于正大光明的把手搭在肚子上，露出個不易覺察的微笑，“我也願意為了他懷孩子。這是任何一個正常男人都無法接受的事，我也無法接受，但是為了他，我願意。”程彬的手緊緊握住，腦中越來越熱，越來越亂，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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