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子夜了。燈光都在很遠的地方,這裡不過是一條偏僻、陰暗的小路。旁邊就是嶽麓山脈。路的周圍雜草叢生,都快有一人高。此時,草葉上濺滿血迹。
隔得老遠,尤明許就聞到了血腥味,讓人心裡發悶。跟在她身旁的殷逢,倒是一臉恬靜如路邊一朵大野花。
尤明許忽的想,他現在這樣也挺好的,無知無畏,哪怕面臨鮮血,世界一派天真爛漫。他那麼肯定的說以前的自己過得不好,現在的他也許真的更快樂呢?保持這樣,又有什麼不好?
于是尤明許招招手:“跟緊我。”案發現場,可容不得他亂跑。
他飛快點頭,上前一步,幾乎貼在她後背上,簡直跟個人體大挂件似的:“這樣……夠緊嗎?”
尤明許額角跳了跳,之前憐香惜玉的心情蕩然無存:“退後!不是讓你粘我身上!”
屍體是抄近路去上夜班的一名工人發現的,此時那人還驚魂未定地在做筆錄。許夢山和樊佳早到了,看到尤明許領着殷逢出現,都愣了愣。然而尤明許根本不打算解釋,戴好手套徑直走向屍體。
殷逢倒是沖許夢山等人笑了笑。衆警察看着他那嫩黃色超人t恤胸口挂着的,明晃晃的省廳專家證,都沒吭聲。事實上,也沒空理他這個閑人。
死者趴在地面,背部中了數刀。從身量體貌看,是個年輕男人。鮮血滿地,那些刀傷雜亂無章,因而看起來更加破爛慘烈。他幾乎成了個模糊的血人。
更殘忍的,是死者的臉,也被剁了數刀,看着不像是個人了,像是一團爛泥。
尤明許蹲在屍體前,打量了好一會兒,壓下心頭那惡心窒塞的感覺。她說:“兇手是從背後偷襲的,第一刀就砍得很深,瞬間令死者喪失行動能力。然後兇手又連砍數刀,死者甚至連轉身都沒能夠,正面沒有傷口,直接撲倒在地。”
她目光一掃,落在屍體旁那個男式錢包上,半舊,染着血,蹩腳的仿大牌人工皮,打開一看,裡頭是空的,也沾了一點血迹。
“兇手拿走了錢包裡的所有東西。”尤明許說,“現場沒有發現手機,應該也被拿走了。他還在死者臉上砍了好幾刀,令其毀容。而後逃走。”
自言自語般說完後,她看向蹲在屍體另一旁的殷逢。心想老子在幹什麼,居然下意識和他交流心得。還真把他當成搭檔了?許夢山死哪兒去了。
殷逢聽得卻很認真,點了點頭,就在血肉模糊的屍體旁粲然一笑:“阿許把我腦袋裡想的話都說出來了。”
尤明許扭頭,懶得和他心心相印。
結果他又說:“不過,我比你還多一句。”
“什麼?”
“毀壞死者容貌,要麼,是為了拖延确認死者身份。要麼,就是想要掠奪死者的身份和人格。我猜,是後者。”
尤明許又看了眼死者的臉,沒說話。
死者的身份,果然很快得到确認。
因為他的上衣口袋裡,還揣了張工作證。警方根據工作證上的信息,請來工廠的相關人辨認,幾乎可以确認,死者是該工廠的一名技工。準确的dna和指紋鑒定結果,幾個小時後也能拿到。
按照工作證上的信息,他叫徐嘉元,25歲,湖南省沅陵縣人,來這家工廠打工已有兩年多。根據工廠方面反饋的消息,他今晚不上夜班,有人看到他和幾個工友在一間宿舍裡打牌。他不住在廠裡,而是和幾個工人租住在附近的鎮上,因為生活比較方便。這條小路,能從工廠通到他租住的農居,是近路。
許夢山負責和工廠方面聯絡,很快傳來确認消息:今晚徐嘉元和那五名牌友,打到了10點多,因為輸了幾百塊,他也沒了興緻,離開工廠回家。這和法醫初步推斷的死亡時間也對得上,也就是說,确認他是在抄近路回家的途中遇害。
尤明許是這組人的頭兒,聽完這些情況彙總後,她說:“兇手極有可能熟知死者的行為習慣,并且知道他今晚在廠裡打牌,跟蹤死者或者蹲守在此,預謀殺害。”
衆人都點頭。都幹了些年頭了,這種關鍵判斷,一聽就明白。他們感覺這個案件,就像經手的許多案子一樣,戳破那層薄薄的窗戶紙,兇手就在眼皮子底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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