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知不覺也到了出師的時候。她在寄給白子彥的最後一封信中就已經提過,說不會在住在藍山,讓白子彥不要寄信來了。程葦杭作别師傅,離開了藍山,在城中租了一間小宅,鬧中取靜,但日子也過得拮據。她沒有名氣,畫也賣得很便宜,隻能去給城中一些富家小姐做書畫老師,教授一些最基本的筆法技巧。這一行,做久了,知道的人便漸漸多了。書畫這行,女先生畢竟少,而城中有些錢勢的人家,總免不了會有待字閨中的千金要學書畫。再者程葦杭那時的脾氣養得很是隐忍,看着雖是冷了一些,但到底識禮識趣,故而倒很是讨得那些當家主母們的喜歡。她的日子漸漸好過起來,在城中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望,畫挂出去也終是有人能認得出——呀,這不就是那位女先生的畫嘛。程葦杭沒有換名姓,葦杭是她母親娶的名字,取自詩經,裡面還有個故事。再者她覺得沒有必要,這兒離程家那麼遠,實在不大可能再被人認出。就算認出,也沒什麼要緊的了。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可沒有料到,她的名聲,甚至都傳到了京城。起因是她送給旁人的一幅畫,被轉送給了晉王,晉王再将這畫呈給了皇帝。強權之下無自由,君要民進京面聖,便由不得民的自由意志。她程葦杭,不過一介草民。那年她二十三歲,玄袍上身,隻顯得更瘦,整個人看起來都不怎麼好。她千裡迢迢進了京,不知自己将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未來。京城那般大,繁華到令人迷失,多的是紙醉金迷,卻無一屬于自己。她住進了驿館,有宮人前來通知她進宮面聖,還給她備了衣裳。袍子上有團花,程葦杭看一眼便猜到了皇帝的意圖。那分明是官袍,也許是要賜個宮廷畫師的名分。往後也許衣食無憂,但畫什麼卻要受限了。可她沒有勇氣再逃一次,她的人生,從來是掙紮于“想要走自己的路卻往往被牽絆”的問題。從她離開分家,這矛盾便不斷上演,似乎沒有停歇的意思。性格決定了她的矛盾,若無人援手,她也許早就死了。先是師傅在她背起行囊離家時願意收留她,後來是白子彥幫忙讓她逃離本家的算計……她當真已經幸運至極。也許,就這樣接受,不再矛盾,是最好的決定。于是到進宮那日,她早早地便起了,洗漱換衣,頭發簡單地束起來,想了一會兒,卻又自随身包袱裡取出了那枚白玉簪。還是幾年之前,白子彥放在她墳旁那隻包袱裡的。如今取出來,溫潤的光澤依舊。她拆開綁繩,用簪子盤起發,坐下來等待宮中的馬車。她坐下來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忽聽得房門有了動靜。她轉頭往後看去,卻見一隻信封,自門縫裡露出一角。她連忙起身拉開門,外面過道裡卻空空蕩蕩,什麼人都沒有。她已經有很久很久未收到過這樣的信了。這時候的心情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言語描述,她隻知道自己幾乎是手顫抖着将信封拆開,但從裡面取出信,信紙上隻有四個字——一道走罷。程葦杭握住那信封便匆匆跑下了樓,她想也許白子彥就在附近,她得找到他。離開藍山這幾年,因為失了聯系,她不知他後來去過哪些地方,亦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但心裡一直留着空給他,等他再次出現。她環顧樓下大堂,卻未發現任何他的影子。她遂問驿館的小吏方才是否見到有人進來。小吏搖頭否認,很是納悶地回說沒有啊。程葦杭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信封,邁步就往外走。那小吏在後頭喊道:“诶程先生您往哪兒去呢?這宮裡的馬車都快來了。”程葦杭仿若沒有聽到般出了門,她沿着繁華的街道往前走,也不知自己到底哪裡來的笃定,她相信他就在前面。這一日恰好有集市,禦街上熱熱鬧鬧,程葦杭踮腳四處看四處找,卻都一無所獲。她走到了盡頭,内心的失望已将滿溢,忽地下意識一偏頭,卻在一條背陰潮濕的小巷裡,看到了站在那裡的白子彥。那巷子看着極其陰冷,白子彥的臉陷在那陰影之中,看着有些蒼白。整個人似乎比以前更瘦,唇上也無甚血色。一身荼白袍子寬寬松松罩在身上,身姿依舊挺拔。程葦杭差一點以為自己看到了幻影。她幾乎是飛奔過去,在他面前停下後,伸手拉過他的手:“不是說要一道走嗎?來不及了,我們快跑罷。”說罷她拽着白子彥便往京城城門的方向跑。白子彥笑:“已經備了馬車了,不用這麼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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