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高腿長步子大,很快就讓玉嫣落在了後面。他也沒再去跟父兄打招呼,直接出了門。
黑色的福特車停在謝公館門前,門口的聽差走上前送他上車,被他揮手示意不用。他自顧走到車旁,拿鑰匙開了車門,卻沒馬上進去,而是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擡頭望向上空。
那是一棵高大的法國梧桐,葉子已經落得差不多,隻剩幾片孤零零的黃葉,挂在枝頭樹梢,在陽光下搖搖欲墜。
十歲之前,父親在江蘇做總兵,他來過上海好多回,那時雖然已經開埠幾十年,但租界遠沒有現在這麼繁榮發達,路上隻有馬車沒有汽車,法桐也不常見。而現在的法租界裡,到處是這種高大的闊葉木。
他前些年在德國讀軍校,去巴黎旅行時,在香榭麗大街看過這種樹,知道這是法國人喜歡的樹,原本叫懸鈴木,之所以在中國叫法國梧桐,是因為法租界的這些懸鈴木,是來這裡殖民的法國人,為了緩解思鄉之情,移植而來的。
這裡的法桐比香榭麗大街更加高大繁茂,已經成為上海灘一道獨特風景。而十裡洋場,也早已是中國最繁華的地方,連他父親都把在上海的新家安在這裡。
可他知道,在這繁華背後意味着什麼?是這個千瘡百孔的國家受辱的證明。僅僅是他出身到現在,親曆過的就有甲午戰争和八國聯軍侵華。割地賠款,喪權辱國,更無需提更早叩開國門的鴉片戰争。
洋人的炮火打進來後,那些沉浸在天朝春秋大夢中的貴胄,開始匆匆忙忙覺醒,試圖救國,洋務運動,維新變法,一次又一次失敗,一直到大清滅亡,民國開啟,救國之路依然任重道遠。
謝煊望着前方繁華的馬路,來來往往的摩登男女,看起來肆意而快活,仿佛這是一個塵埃落定的新時代。
而他知道,真正的新時代,還遠遠沒有到來。
他深呼吸了口氣,打開車門,啟動車子,絕塵而去。
與此同時,老城廂的沁園裡,因為江家二小姐逃家登船一事,已經鬧得沸反盈天。
采薇被程展帶回家時,一屋子人都在大廳裡等着,四喜哭哭啼啼跪在地上,身上還穿着文茵換下來的洋裝裙。
坐在太師椅上的江鶴年,杵着一根手杖,面色鐵青,看到程展帶回的隻有采薇一個人,心裡已經明白怎麼回事。
程展上前,躬身道:“老爺,小的辦事不利,沒找到二小姐,應該是上船走了。”
江鶴年還未出聲,坐在他旁邊的江太太,先捂臉哎呦了一聲,用手絹抹着眼睛道:“老爺,這可怎麼辦是好啊?”
采薇知道這事兒的嚴重性,若說不忐忑是假的,她按着這個時代的規矩,走上前兩步,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爸爸,是我幫助二姐逃走的,随您怎麼懲罰,我都接受。”
此時,江家人都聚在這廳裡,除了開始低泣的江太太,其他人都大氣不敢出,連素日裡最無法無天的青竹,也老老實實待在一旁,不敢輕易上前幫親妹妹說話。
顯然在采薇回來之前,江鶴年已經對家人放過狠話。
江鶴年看着跟前這個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呼吸眼見變得急促,但開口的聲音還算平靜,他一字一句問:“文茵她坐船走了?”
采薇點頭,低聲說:“嗯,已經坐上今早去美利堅的輪船。”
江鶴年目光如炬,盯着小女兒片刻,忽然站起身,舉起手杖朝她用力抽去:“你這個孽障!”
那手杖揮得又重又高,直直砸向采薇單薄的脊背,在所有人的驚呼中,隻聽砰的一聲,是手杖落在背上的聲音。
采薇隻覺得一陣鈍痛從背上蹿開,人被打得往前一趴,還沒太反應過來,生理性的眼淚水因為這疼痛先滾了出來。
眼見着江鶴年再次揚起手杖,青竹率先回神,跑上前攔住父親的手:“爸爸,五妹妹身子才好,經不起你這樣打的啊!”
“混賬,你給我滾開!”江鶴年一聲暴喝,竟然是将年輕力壯的青竹,一把就推開。
父子争執間,采薇勉強從地上爬起來,受了剛剛那一棍子,現下疼得冷汗直冒。也不知江鶴年一把年紀,還常年抽大煙,哪來的這麼大手勁兒。她暗忖,要是再來兩下,她這具小身闆估計得廢掉。
悄咪咪瞅了眼江鶴年,見已經推開了青竹,手杖又要朝她砸下來,她趕緊呻吟一聲,雙眼一閉,身子軟綿綿往地上倒去。
青竹慌忙間大叫:“五妹妹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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