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南回身略略清點了己方傷亡,頓時臉色發白:先行抵達夏城的沈副将,連同同行的五百人小隊,幾乎全部戰死在這南門之上!“怎麼會這樣?!”她竭力的壓低嗓音,為的是不被人聽出其中的顫抖難己。沈副将是她父親的老部下,打了許多年的仗,一路走來,不想最終竟埋骨于此……“報!”一名從屍體堆裡爬出來的年輕士兵,跌跌撞撞沖過來,單膝“噗通”跪在她面前,雖用盡力氣,但他的聲音嘶啞的幾乎發不出:“吳将軍……吳将軍得知您與大軍即将抵達的消息,立即就把他的人馬通通從南門撤了回去!這裡隻剩下兩百紀家軍!沈副将阻攔無效,立即帶領他帶來的兄弟們,上城牆抗敵……就在小将軍抵達前不久,他被流矢擊中,我親眼見他……從城牆上摔了下去……”這人是紀家軍出身,兩年前随紀東來的夏城,在這南城門也駐紮了許多時日,因此對今日之事一清二楚。原來吳乾與紀東從出征之日起就意見不合,紀東一心在這戰場之上,吳乾卻隻想着怎麼削弱紀家軍的實力。這兩年裡,吳乾憑手中帥印,任意指使紀東,凡消耗兵力的進攻之戰都指派給了紀家軍,他自己的親信軍隊則養尊處優。比如今日之戰,南門城牆年久失修,不堪一擊,吳乾便将之交給紀家軍,他自己帶領一萬大軍坐守防勢堅固的西門,不費吹灰之力。“我們将軍就是如此被逼無奈,加上西裡人夜襲,燒了大軍不少糧草,吳将軍卻放話說隻怪紀家軍看管不力,所以這被燒掉的糧草,全都算我們頭上!将軍這才一怒之下帶兵出城奇襲,擒賊先擒王,他想去抓那耶裡……誰想到,再沒回來……”那年輕士兵說到此,整個身體顫的止不住,因為壓抑不住的憤怒,他的手指深深扣入了初冬堅硬的泥土中,十指俱傷,鮮血淋漓,“小将軍,我們總算等來您了!”他滿面血淚的趴在地上,“請為我們将軍主持公道!請為死去的兄弟們主持公道!”忽然,他被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一把從地上拉了起來。他傷重,被飛石擊中的左腿已經扁的不成形,無法穩當站立,隻能依托着紀南的手。這麼近的距離看着這位傳說中的鎮南王嫡子,隻見“他”那張與紀東神似的面容之上,分明隐忍着巨大的痛苦。“他”緊抿着唇,眼裡熊熊燃燒着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火焰,讓這個普通的士兵一時愣住,不由得心驚不已。“大哥他……你們将軍,紀東,他是為大夜而戰,”紀南輕聲的開口對他也對所有人說,語氣笃定而認真,“我也一樣。還有所有的紀家軍,所有夜國的軍人,你們來這裡的目的隻有一個:殺、敵、衛、國。方才那些話,休要再提。”說到這裡,她招過打掃戰場的兩名士兵,将手裡扶着的人交了出去,“将他送去軍醫處,好好醫治。”那扁了左腿的年輕士兵,茫茫然的被擡走,直到遠去,他的眼睛還一直死死的盯着紀南。他那充滿疑惑、不解、憤怒、怨怼的眼神,久久的在紀南眼前徘徊着,令她心如刀割。李河越這時上前來,攬了久久不動的她,輕聲的問:“小四?”“沒事。”紀南立刻沉聲答,“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打赢西裡人要緊,救紀東要緊。”李河越面色凝重的點頭,又對她說:“我帶來了谷中所有的白虎門弟子,另外谷主派出的其他各個門派,共計一千人,谷主說了,如再有需要,立時聯絡谷中。”他們正說着,城門那邊又飛馳出一騎往這邊來,隻見黑馬神駿,馬上之人月白衣袍随風翻卷——是慕容岩,他竟這麼快就趕到了!“容岩?”李河越也認出那人來。“是慕容岩,宮中的二皇子殿下,‘容岩’是他在暗夜谷時用的化名。他帶的那名書童名叫阿宋的,是六皇子殿下慕容宋。”紀南轉頭輕聲的對他解釋。李河越與她一樣從小在軍中長大,且少時随父出征多年,因而并不認得這位名動上京的二皇子殿下。說來他們還是親戚——李河越的母親驕陽公主,是豔陽公主的親妹妹,皇帝慕容天下的二姐。追究起來,李河越得叫慕容岩一聲“表哥”。可不知為何,李河越看這位表哥殿下好像有些不太順眼——慕容岩一下馬,急步走到紀南身邊,低聲關切的問道:“如何?”而紀南竟完全知道他這是在問什麼,擡頭輕聲的對他答道:“我沒有受傷。”李河越心裡泛上一陣堵,說不清道不明的,他低頭向慕容岩,淡淡的:“二皇子殿下。”慕容岩确認了紀南無事,這才心頭大大一松,轉臉對李河越親切的笑了起來,“你是驕陽姑母的獨子河越?驕陽姑母可還好,我父皇在宮中時常挂念着她。”李河越點頭答道:“我母親十分好……勞皇上與殿下挂心。”“這裡不是上京城,你我兄弟之間不必拘束。”慕容岩笑的溫和。他謙和而親切,李河越卻仍是淡淡的,心裡也仍是對他說不出的不待見。紀南這時結束了清點,過來對他們倆說:“走吧,我們進城去見主帥。”李河越聞言立即翻身上馬,卻見紀南并不動,他回頭看過來,紀南正從慕容岩身上收回眼神,揚聲對他說:“你帶着谷中子弟先行去城内安營,我與殿下還有事相商。”李河越一愣,隻能點了點頭,悶不作聲的往前去了。好吧,他知道他為啥不喜歡這位表哥殿下了——小四對着他的表哥殿下時,那神情與對着誰的時候都不一樣!作者有話要說:這是我、“你想要完成的事,不管是打赢西裡,還是救你大哥回去,凡是讓你為難、讓你難以兩全的事情,我都替你完成。”他低頭,貼着她額角輕輕蹭了蹭,親昵而克制,心神俱都激蕩,“你隻要做你自己。”這是來自大夜國二皇子殿下慕容岩的承諾,一生有效。天色傍晚,滿天都是火燒雲,漂亮的紅光将這極西之地籠罩,溫柔的覆蓋了每一樣事物,使得夏城中的一切都顯得不真實:這時光太靜谧,靜谧到幾乎無情的地步——就在片刻之前,這裡還是火與血的戰場,被深深的絕望所覆蓋,仿佛沒有明天一般。可現在,這些都已歸于安甯,傷兵被送回營地治療,亂箭流矢被打掃幹淨,地上的血迹和焦黑都被城中重新冒出來的百姓踩過,變得模糊不清。那些絕望與傷痛,就像從來沒發生過一樣。這讓紀南忍不住的鼻酸:她的大哥在這裡戰鬥了兩年,如今他不在了,除了方才那扁腿的士兵,誰還記得他?這些挽着菜籃沿街叫賣的婦女知道他嗎?路邊撿了斷箭嬉笑打鬧的孩子們,可曉得有一位叫做紀東的将軍,為了保護他們純真的笑容,他離家萬裡,如今身陷囹圄?這些紀東用熱血與生命護衛的人,并不在乎紀東,他們隻在乎有人保護着他們,而無論這個人是誰。“紀南。”慕容岩的聲音在這樣傍晚裡這麼近的響起,簡直是慈悲的,因為他将她從無邊的委屈中一把拉了出來。紀南下意識的轉頭看向他,滿目所見皆紅光,滿城紅光裡,隻有他一身月白衣袍不沾分毫,純正清明,如同依舊月下漫步一般。那姿态,瞬間就安定了紀南一顆正無着落的心。“殿下,”她有些失魂落魄的喃喃出口:“我要去救紀東。”心頭盤旋着的話,就這樣說了出來。她是帶領十萬大軍援助戰場的将軍,方才還義正言辭的對那扁腿士兵說着殺敵衛國,可走在這樣的夏城裡,她的心裡隻想着她的大哥。這話不能說也不該說,她卻對他說出來了。紀南自己一定不知道,此刻的她看上去有多麼的令人心疼——慕容岩幫過許許多多的人,為了各種各樣的利益,而眼前的紀南,讓他第一次有了“不惜代價”的想法。不惜任何他所擁有的一切,隻要能夠為她完成心願。或許她是知道的,知道此刻的自己會讓他多麼的心疼,所以才這樣無助的看着他——慕容岩在無可自拔的沉淪裡,自暴自棄的這樣想。“好。”他輕聲的答應,憐惜不已,飛快而留戀的捧了捧她的臉頰。吳乾的幹爹吳彥宏吳大太監,是端密太後面前第一紅人,因此吳乾眼裡隻有大皇子,對慕容岩并不買賬,迎他與紀南時,不冷不淡的稱呼他“監軍大人”。紀南以為按慕容岩的秉性,一定是一笑而過,誰知他今日不知怎麼,臉色一變,竟從身後侍從手中“锵”一聲抽出禦賜寶劍,回身不由分說架上了吳乾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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