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淺淺的紅線,血的顔色在燭光下,竟然豔麗到有些奪目。
帝王笑了,他低下頭,沾着自己心口的血,将殷紅抹上帝師蒼白的唇。
——那匕首落了地。
趙浔低頭垂目,長久地看着廿一的眉目,仿佛要從全部相似的細節中,拼湊出另一個人。
那種緬懷的神态太過明顯,廿一知道,自己原本應該改到屈辱和冒犯。但事實上,他竟隻感到悲傷。
他為趙浔而悲傷。
他竟然在可憐将他生死捏于股掌的帝王。
真是奇怪,這種情緒,他活着時似乎都沒體會過幾次。
然後,趙浔低下頭,他的發絲垂落在廿一心口,呼吸貼在廿一的耳畔,說了一句話。
那一瞬間,廿一隻覺得自己渾身毛孔仿佛都炸開了。電光火石間,他腦海中閃過無數混亂的碎片,見不得人到他自己都不想回想。
所以,過了一會,他才反應過來趙浔說了什麼。
趙浔說的是,老師,我沒找到那壺桂花酒。
廿一不該聽懂趙浔在說什麼,他的确也沒有聽懂,但這不妨礙那瞬間他感到難以呼吸。
“陛下,您認錯人了。”他忽然不知哪裡來了種無名的氣性,猛的推開了趙浔。
重溫他死
趙浔顯然真的神思不屬,當真被他推動了,甚至踉跄了一下,才站穩了腳步。
年輕的帝王站在一步外的距離,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直到不知過了多久,他眼底的血色像潮水一般退去。
剛才有一瞬間……或許是血的顔色和謝燃死時的樣子太像,或許是那句異常平靜的“陛下,臣在取血”,總之,趙浔發現自己又一次失控了。
他不願意也不敢去想其他可能,隻是有些恍惚地回憶,自己最近是不是用了太多安魂香。
安魂香其實是邪物,來源于幾年前被屠滅的異族。可以讓人陷入深沉夢魇,夢到最恐懼的東西。副作用是神志受損,時間長了,會慢慢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這原本是慢性暗殺的利器,卻有人自己給自己用,這位陛下把自己活成這副鬼樣子,卻還一心想要一個已死了很久的人回來。
他在那夢裡,一次次重溫謝燃的死。
趙浔恢複神智時,廿一早已離開了寝殿。
當晚,廿一按照約定來到趙浔的寝宮。
他們隻說了幾句話。原來,中午趙浔召廿一,原本是打算告知他明日元宵要離宮,讓他做好準備,到時才會用上他的血。
比起中午,趙浔在這個晚上顯得非常安靜,既沒有逼他模仿謝燃做些亂七八糟的事,也沒有言語試探,而是兩人各占一隅。趙浔批奏折,廿一繼續看那冊《謝明燭傳》。
仿佛下午那場對峙從未發生過。
廿一又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這次他醒來時,心中微動,覺得似有異常。
他并不算十分好眠之人,更别提趙浔寝宮也不算多麼讓人放松的環境,怎可能連續兩晚說睡就睡,而且毫無意識,更像是昏迷。
這麼看來,要麼是趙浔的寝宮有問題,要麼是他有問題。
而這次醒來,他也不在卧房之中,而是馬車内。
馬車中還有另外一人。
廿一理清思路,才睜開眼睛,似乎方才蘇醒,神情還帶着貨真價實的驚疑不定,告罪道:“陛下恕罪,草民不知怎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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