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寒暄,稱兄道弟。
方沂本人對其他人,敬稱是叫的出口的,他還是個孩子啊,唯獨其他人對方沂,這兒稍犯了難。
稱呼什麼呢?
方老弟?你有這資格嗎?
方主演?是不是太生分了。
方老師?這……太舔了吧。
帳篷裡陷入到微妙的氣息中去。
對于方沂同志的名分問題,這件事情啊,不是小事,還需要最高領導人王德發同志來給出高屋建瓴的意見。
圈裡這些方面是很講究的,要根據身份地位來,他們自動的,就從高到低排好了秩序,對有潛力的,也不會在稱呼上苛待;倘若是技術好的,這種看不大出來的,可能要怠慢些。
比如王德發,十多年前抗攝影機的時候,他還記得師傅帶他進來,那年十八,站着如喽啰,别人對他的第一聲稱呼:
“是小王啊……”
王德發随後得到的第一個任務:“那個誰……去,給我帶包玉溪煙。”
老實說,王德發也是想這樣托大的,他比方沂大了十來歲,看起來更是大了好幾輪,叫一聲“小方”也未嘗不可,然而,王德發注視着方沂那肉眼可見的潛力,此子真有大帝之姿也,想到這師弟終究是前途遠大,他站住了,臉上現出歡喜和凄涼的神情;動着嘴唇,卻沒有作聲。他的态度終于恭敬起來了,分明的叫道:
“方老師。”
衆人似乎打了一個寒噤;方沂知道,他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
王德發手底下的小團隊來給方老師化妝,真是争了小會兒,最後決定人人都上,你負責打底,我負責高光,大家都能合影。
想想從業經曆中,化妝過這位未來大帝,不也是一筆能吹的嗎。
宋佚比方沂早到,眼下已經是坐在了帳篷裡,劇組是階級分明的,作為女主演,她屁股底下是全劇組唯二最高貴的三十五塊錢釣魚椅,舒适踏實,再次檔次的隻能席地而坐,更低的便隻能站着随時準備聽候,另一把五十塊錢的釣魚椅,這個更高貴的帶有奢侈定制茶杯凹槽的寶座,是空着的,因為要留給王德發同志。
但方老師就這樣,不以為然的,習慣的坐上了這個寶座。
要化妝嘛。難不成還有站着化的?
“噗嗤~”
是宋佚忍不住了,她道,“我想起方老師上課被老師抓到開小差……那可是央戲的真老師,讓他臨時無實物表演,結果方老師就那樣上台了,演的很好,老師隻能沒話說,攬着他送他下去,叫老師給他台階……”
宋的化妝要麻煩一些,畢竟是女演,她先方沂一步完成,眼下已經穿了戲服——一套自行制作的紅布婚紗,她說完話不敢亂動,隻敢用提溜轉的眼睛表達感情。
女演是在暗示大家,方老師的脾氣。
他不是看不起大家,他是一視同仁啊。
衆人恍然大悟,又注意到方老師,已經是不知被誰披上羽絨馬甲,在看劇本,陷入到沉思中去,是有的演員有這樣的習慣的,也許,非要坐釣魚椅,也是一種入戲的怪癖。
宋佚稍帶歉意的瞄了一眼王德發師兄,正看到師兄滿臉安然的表情。
理解,真誠,寬容。
她于是放心了,也摸出薄薄兩張紙,這便是劇本,認真的看起來。
王德發這才眉毛一挑,内心似有萬馬奔騰。
啊,朕的寶座,我能給,你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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