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區的昏黃日光不及畫師們繪制的燦爛火燒雲光亮。
一蓬蓬龐大的橙雲,飽滿且肆意妄為地生長着快要充溢半邊天際。像是收成頗豐的棉花田,每一朵棉花都被鑲上了華美的金邊,而一場浩大而靜谧的野火正在田中緩緩蔓延。
此等光景在陽光照不進的狹窄小巷中擡頭看,就顯得遙遠且疏離。身在巷中陰影處的藍發女人仰着頭雙眼失神,身體癱在積水坑中,眼中映出了火燒雲的金光。
“可算不跑了。”珀珞琦說着走入巷子裡,躬身揪住剛才仍掙紮着發出嬌喘、現在卻癱倒在地如木偶的藍發女人的衣領,把她輕如填棉玩偶的身體拎起倚靠在牆扶穩了,用目光上下打量起這個皮膚在陰影中仍白得晃眼的女人。“毫無疑問地,勢必是某個菜鳥廢宅的手筆了。”
“看看這角色,我猜作者是個巨乳控。”珀珞琦把左手伸向女人胸部,畫着着分支樹狀圖般紋路的手掌徑直沒入了衣物與那大得不成比例的酥胸。她在女人胸腔内部摸索着,從她身體裡抓出了一顆透明心髒。
那顆心髒離開身體後依然砰砰跳動,在清晰可見的心房心室内部,一行行文字被寫在其中。
珀珞琦手上的紋路随心髒跳動相應地發出光芒,心髒内部的文字由此被她粗略地讀取。佯裝受驚卻又語氣平淡地,珀珞琦誇張地揚起眉毛說道:“啊,快看:聲軟語氣嗲,身嬌波還大,跟自己的雙胞胎姐姐一樣,毫無主見地愛慕着現實中女孩子瞧都不願瞧上一眼的廢柴男主角的同時,自己身邊還有着數不清的追求者——出場離不開男人、有關描寫裡充斥着男性凝視,這不正是拿來吸引同類讀者、滿足作者自我惡趣味的媚宅被物化角色麼。真可憐真可憐。”
“你就少說幾句吧。也不怕得罪人。”确認那個被投放進現實中的小說角色已經被控制,珀珞琦身旁的屠門瑜環顧四周,确定周邊無人後将脖子上挂着的法器終葵從衣物内拿出。
那被雕刻出獸形的玉條雙眼放出藍光,屠門瑜手掌平放,終葵于是懸浮在掌心上方飛快轉動,屠門瑜周身顯現出道道霹靂。
“現實投放寫作火起來了之後,什麼阿貓阿狗都試着在香城亂添東西,這些玩意一個不好跑出常态去,可真是要給我添超多麻煩。”珀珞琦嫌棄着,将一根紙制圓柱抵在那藍發女人頭上,女人的身體化作一行行文字旋轉着附着在柱身表面,珀珞琦另一隻手中的心髒則如玻璃般碎裂成粉末消散于空氣中。
“好了。”受不了珀珞琦再三地細碎抱怨,屠門瑜輕聲歎道,“這種角色出逃比起正經織世者們筆下的各類反派角色出逃好處理多了,對此我們又有什麼好不滿呢。”
“為什麼我要幹這種事啊,明明逮到那違法異術家才是我想幹的工作。”珀珞琦細聲嘟哝着,見屠門瑜運起終葵,走上前雙手挽住屠門瑜手臂。“我明明能輕易引得那異術家上鈎,憑什麼你妹妹能被劃分到那個專案組裡,我卻不能。”
“說到底你算在民警那邊的人裡面,要插手我們刑警的任務,若上頭沒有下達合作命令的話你這算是越界太深了吧?提到這個說再多你也隻會越想越氣。與其搞壞自己心情還不如不要再計較。”屠門瑜輕描淡寫地對珀珞琦說道,同時驅使着被囚禁于身體内的存在釋放它的力量。
藍色雷紋自終葵内溢出,迅速地遊走覆蓋屠門瑜全身皮膚。終葵迸發出一道藍色的光焰射向天空,伴随刺耳如閃電的尖嘯,二人消失在了無人的小巷。
“看看這沒感情的複制人。”
蒼老的男音在屠門瑾腦海内響起。
“它們下起手來可真狠啊,毫不留情。”
把目光從被基金會特工低聲呵斥的少女身上收回,屠門瑾扶那襲警的紅發少年走向警車。
少年一瘸一拐的動作讓他沒有了剛才奔逃時迅捷如風的潇灑伶俐,他擺着一張臭臉,沉默着回頭怒視那傷他腳跟的複制人。
“我倒覺得她做的沒什麼不對。也算幹淨利落吧。這點輕微的腳傷,稍稍施個療愈就無大礙,抓到這個毛頭小子給他點像樣的教訓也無不妥。”提防着身邊這個重傷同事的小鬼,屠門瑾在把他塞入警車後向腦海裡的聲音回話。
“複制人也好、外勤特工也罷,每次遇見他們你都非得數落一番。說到底你就是嫌棄基金會。”由斯克蘭頓現實穩定錨技術開發的手铐正發揮着它的威力。這作用範圍隻有0.5米,無法媲美穩定錨功效卻勝在造價低廉、便于壓制個體的手铐,在啟動後讓少年無法行使手上那異常,同時也讓屠門瑾的左義肢現了形。木料構成的手臂與手掌使屠門瑾感到沉重,坐在離少年遠上些許的位置上後,那股沉重終于有所緩解。
男音嗤笑一聲,回道:“嫌棄?你明知道我跟基金會說是世仇也不為過。當初要不是老爺子可憐我把我藏起,我差點就死在異學會餘孽和那幫愣頭青手裡……”
“濃如墨稠似泥的黑狗血啊。”那聲音字字铿锵地歎道,語調悲哀,帶着追憶往事的蒼涼。“二話不說,也不辨我族好壞,隻因我們本不是人,便拿那狗血一壇砸在我一窩來不及奔逃的妻兒身上、一壇砸在我有腿疾的老母親頭上,三十多杆獵槍,槍槍聲響把我兒我妻打得是腦漿迸裂、肚腸開花,——可憐我那乖囡,全家的心尖尖兒,她不過出世未久眼尚未睜開,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慘死在母親懷中;又可憐我那老母親,被狗血砸得當場現了形,三日後那身油光水滑的皮子便出現在了皮料販子手裡。——不過是晨起向泰山娘娘禀我妻誕女、求我兒生員資格的功夫,我的一家老小就這樣全死光了,我恨,我恨啊!”
屠門瑾木制義肢的肘關節與手指指節發出噼啪爆響,手掌被緊握成拳。離開了手铐附近的壓制,紫檀木上的火焰形木紋與金星如熊熊烈焰燃燒般舞動,以雲紋和火紋镂空的空心前臂内,一團金色的火星像是憤怒的惡獸般在其中激烈蹿動、“呲呲”作響。
“那都已經過去了,幹祖爺爺。這的确使人難過,但過去那麼久了,你還是看開些吧。你該知道那些紅衛兵和所謂‘異學會餘孽’不過是在那糟糕年代裡趁着浪潮為非作歹的混賬——如今的基金會和他們不一樣。”
“你這樣的小丫頭片子又能懂得些什麼呢,到底還是阿瑜明事理,以往還是孩子時就常常懂得好好說話寬慰我。”聲音歎了口氣,而屠門瑾義肢開始放松,其中的火星也逐漸黯淡下來,變作如同金色螢火蟲般在其中飄動的光點。“你啊,隻會跟我對着幹。若不是看你可憐,我當初還真不願意就這樣把我的一部分借給你。”
“幹祖爺爺這麼喜歡姐姐,當初就該由姐姐那樣天賦異禀的人驅使才是。可既然當初你自己于心不忍選擇了我,那就不要再提還是姐姐更合你心意這件事了吧。”屠門瑾操控義肢将之舉起,緩慢地翻轉着手心與手背。她把目光放在手掌上仔細端詳着,那上面雕刻了大量雲紋與渦紋,在這些雲與漩渦當中,藏了一隻身形狹長、周身圍繞着烈焰的狐狸圖案。
那義肢自肩膀處開始迅速地生出細絲,凝聚成肌腱與皮膚,将整隻手恢複為原先與常人無二的狀态。
“你這丫頭,事事暗中跟你姐姐較勁,卻又不愛聽我提她。
諸附身者,悉世間常僞伎,非真道也。
你屠門家這半路修‘道’的,一套套違背道門戒律的東西做得多了,真真比巋陽派還旁門左道。如今能成世家,還不是因那規矩多得是一條又一條,教後輩們穩穩守着,不去招惹那些真真是要害人的東西。
你以為你姐姐是刻意忤逆才險些被逐出宗門麼?我這麼跟你說吧,你能請得我,可不單單隻是因我願選你。當年規矩可定下來了,請我的本該是你姐姐。你可知你姐姐為了要你能得我的好處、不叫她這個長女争了位置,才忍着罵請了不知哪遇着的某路不正之鬼?”
似是念及另一個孫女,那聲音的主人在香城之外的家中擡頭望着無雲澄空,在這之後連歎數聲,不再講話。
西區的天色暗了下來。
天青光霁,黛色将薄雲覆上一層淺青。彎月早早地懸于雲間,被薄紗般的雲影遮得朦胧。
老式住宅區逐漸升起黃白色的熒熒微燈,相較不遠處商業區座座流光溢彩、華燈初上的高樓顯得微小而平凡。
粵語歌曲從老式收音機裡緩緩滑出,在出租屋内徐徐流淌,又從涼風習習的窗外悄悄流走。
杯面上的虛拟歌姬投影因為被靜音而無聲地激情默唱和舞動,圍繞着她的環形進度條正因杯面漸漸綿軟而逐漸消耗減短。
這本該是個惬意的晚間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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