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僧李愬卻是認識的,這會兒李愬看到老僧正看着他,臉上滿是笑意。李愬趕緊站起來,恭敬地行禮說:“原來是弘法大師,您今天怎麼沒在大慈恩寺修行,跑到新豐來了?”
這時候,旁邊一個穿着青衣的中年文士也擡頭對李愬微笑,看起來有些憔悴,連笑容都顯得有些凄涼。
李愬更驚訝了,趕緊走過去問那個文士:“白學士,您怎麼也在這裡?”
周圍的人們開始竊竊私語,氣氛有些騷動。
那個文士就是翰林學士白居易。他以前和元稹等人一起提倡新詩,創作了《新樂府》,名聲很大。但他性格剛直,不巴結權貴,雖然有進士的頭銜,卻隻做了一個小縣尉。他還寫了《秦中吟》等詩,批評時政,關心百姓的苦難,因此得罪了權貴和宦官。
現在的皇帝上台後,欣賞他的才華和正直,支持他對淮西等地區的軍事行動,特别提拔他為翰林學士,很看重他。白學士忠誠,但有時因為年輕氣盛,甚至敢和皇上争論,直言不諱地說:“陛下,您錯了。”皇上雖然不高興,但很寬容,一直沒怪罪他。
但是幾天前,主張戰争的大臣一死一傷,引起了很大震動。白學士第一個上書給皇上,請求抓捕刺客,為國家雪恥,卻被某個宰相指責為越權發言。那些權貴早就對白學士恨之入骨,看到機會就紛紛說壞話,宦官也火上澆油,皇上沒辦法,隻好下令把白學士貶為江表刺史。
更卑鄙的是中書舍人王涯,他捏造罪名,落井下石,把白學士貶得更低,成了江州司馬,一天之内被貶了兩次,成了一個有名無實的閑官,官位降到了從九品,小得不能再小。
白學士這個人一直以來都是真心實意地為國家着想,但沒想到突然遇到了天降的麻煩。他雖然滿腦子都是學問,一肚子都是熱情,但卻發現沒有機會為國家出力,這讓他心裡非常郁悶。
今天他離開京城,來到了新豐這個地方,想起了李白的《行路難》這首詩,心裡更加難過,就打算用酒來消消愁。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到了李愬。
李愬看到白學士于是就走上前去,白學士見此便說道:“十一郎你在這裡真的是太好了,咱們一起喝杯送行酒吧。”說話的時候,語氣裡帶着一絲苦澀。
李愬聽了,也感到有些傷感:“現在天下還沒安定,你卻被迫離開,真是讓人難過。”
他又關心道:“你這次去南陽,離蔡州很近,那裡現在正在打仗。而且你一直主張削弱地方勢力,堅持對淮西用兵,吳元濟早就恨你入骨了,這次路上一定要小心啊。”
白學士平靜地回答說:“我雖然隻是個讀書人,但也不害怕那些淮西的壞人。再說了,我現在就是個普通人,吳元濟找我麻煩幹嘛呢?”
這時候,弘法大師插話了:“我被日本的使者邀請了好幾回,正打算去日本,但因為一些事情一直走不開,今天正好和白學士一起走,路上有個伴,也能解解悶。”他還指着旁邊的老和尚說:“這位是大興善寺的佛光大師,他也會和我們一起去。”
李愬聽了笑着說:“有兩位高僧和你們一起走,我就不擔心了。”
然後他舉起酒杯對白學士說:“今天我就用這杯酒來給你送行。”說完,他一仰頭就把酒喝光了。
這時在場的一位酒客走上前來,對白學士說:“學士您忠于國家,遭受的不公待遇,天下人都知道。我願敬您一杯,希望您此行一路順風。”
白學士也回敬了他一杯。其他酒客也紛紛上前敬酒,付雲起也不例外。白學士一連喝了十幾杯,然後一手挽着弘法大師,一手挽着佛光大師,大笑着走出了門,向東而去。
李愬回到座位上,又和付雲起一起舉杯對飲。眼看一壇好酒快要喝完,付雲起已經喝得有些醉意,正當他看到李愬停下酒杯不再喝,想要開口說話時,李愬突然一拍桌子,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啪”。
付雲起被這突如其來的響聲吓了一跳,酒意頓時消減了許多,他望着李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李愬此時心中想到了蔡州,想到過去一年裡,十萬大軍圍攻蔡州,卻屢次失敗,失去了許多領土,讓吳元濟一直嚣張至今。李愬心中充滿了憤怒,不由自主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如果我李愬能夠上戰場,我一定會活捉吳元濟這個惡賊。”
一年多來,無論是街頭巷尾,還是茶餘飯後,人們談論的話題總是圍繞着蔡州的戰事。李愬剛才的一番話立刻引起了在場酒客的共鳴。
一位酒客說:“十一郎文武雙全,如果能夠領兵出戰,淮西的叛軍肯定聞風喪膽。”
另一位酒客接着說:“就像李十三郎,現在在戰場上已經取得了不少勝利。這說明将門出虎子,如果十一郎也前去,兄弟倆聯手,定能戰無不勝,淮西的賊人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但也有酒客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搖着頭說:“十一郎現在在太子身邊,前途無量,何必一定要去戰場冒險呢?自古以來,征戰沙場的人能有幾個平安歸來?在朝中做官豈不是更安全?”
“十一郎是唐安公主的新婚夫婿,皇上怎麼可能讓他新婚不久就去戰場?就算皇上有這個意思,公主也不會同意的,皇上總要給公主一些面子。”
大家議論紛紛,意見不一。
付雲起也忍不住問李愬:“李公子既然有這樣的志向,為什麼不直接去淮西戰場呢?”
李愬看着付雲起,眼神從驚訝轉為羨慕,歎了口氣說:“兄台是不是江湖中人?如果是江湖遊俠,來去自如,多麼潇灑。可惜我李某卻要被這個有名無實的官職所束縛,除非皇上下旨征召,否則我隻能安安分分地留在京城。每次收到十三郎的家書,我總是羨慕不已。唉,真是郁悶死我了。”
付雲起心想:“這位李公子志向遠大,不僅僅是為了繼承家族的名聲。”
他擺弄着酒杯,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說:“我付雲起是個山野之人,對于官場的事情一竅不通。但我想,李公子為什麼不直接上書皇上,請求出征殺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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