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顧先生,不僅在附近幾個村子的人都知道,而是在整個山南縣都大大有名。實在是當年在他身上出過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是二十多年前了,顧先生還是顧書生的時候,隻身前去參加考試。顧書生的學識還是很紮實的,他一路很是順利的通過了縣試和府試,成為了一名秀才。大受鼓舞,準備去往郡城,參加鄉試。
結果在去往州城的路上,他遇上了一對受傷的主仆。顧秀才為人頗有些書生意氣,很是熱心的将人裝上牛車送到醫館。本想立即抽身離去,怎奈路上還頭腦清醒的兩人不知道是不是傷勢嚴重,到了醫館居然昏迷不醒了。
顧秀才要走,人家醫館當然不幹,這回頭人死在醫館算誰的?雇來的牛車車夫也不幹了的,怕被粘包賴,直接要了車費走人了。
于是,苦命的顧秀才隻能将自己的趕考費用拿出來墊付了醫藥費和車費,雇了位短工照料昏迷的主仆倆。
一來二去就耽誤了鄉試,人家主仆倆才徹底好轉。得知事情真相後,兩人道謝不已。這對受傷的主仆不是别人,正是伏陽郡清遠書院的副院長,直接将顧秀才招納進學院,束修、食宿費全免。
本以為顧秀才接下來就會很順利的讀書、考試。三年後,在外遊學的顧秀才很早就往回趕,生怕路上出什麼意外。結果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他碰上了個迷路的娃娃,送人家回家,剛到那個小山村,出來的路被洪水沖斷了,他被困在了那裡。一困半年,嗯,等路通的時候,山裡的孩子們都能背出《千字文》了。
顧秀才很郁悶,決定再等三年。而且,這三年他哪兒都不去了,就守在伏陽郡。反正自己孑然一身,在哪兒都一樣。
清遠書院的院長和先生們聽完他的遭遇也哭笑不得,安排他在學院半工半學。這個工嘛,就是在清遠學院的啟蒙部當個夫子,這樣也能養活他自己,還能積攢去京城參加會試的費用。
三年考試又如期而至,這次,副院長親自用自己的馬車送他去考場。一路很順利的到了地方,顧秀才排隊接受檢查,進去了,大家都舒了一口氣。
可就在發考卷的時候,顧秀才隔壁考棚中的考生倒下了,本來應該有兵丁将人送出去。偏偏這時候,另一側的考棚塌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趁亂偷考題作弊。兵丁一下子都過去了,就剩下眼前暈着的考生躺在那裡無人理睬,顧秀才哀歎了一下自己的運氣,背着人出了考場,果然再也進不去了。
清遠書院副院長還沒走呢,自己送的學生就先出來了,嘴角直抽,可也不能說救人是錯的,算了,還是先将人送到醫館吧。
之後,那個暈倒的考生了解了顧秀才的事迹後,大肆宣揚,三次救人,三次錯考,想給恩人争取一個機會。當然,機會沒争取到,但是顧秀才的事迹卻傳遍了整個伏陽郡。
顧秀才就以“品行俱佳,考運極差”的名聲傳揚開來。有人問顧秀才是否遺憾,為啥每次都要救人,他總是淡然一笑,說自己救人“福未至禍已遠”,估計自己這性子不适合為官,所以老天的意思不讓自己再進一步。
顧秀才就此立下誓言,終生不再進考場一步。抽身而退,當了一名啟蒙夫子。後來,又想享受一下“采菊東南下,悠然見南山”的意境,幹脆就搬回了鄉下。現在就在家清閑度日,很是安穩。而且,其人就在山外十裡遠的地方。
在窗台偷聽的林落一聽,那還等什麼?此等知進退、品性好的人豈能放過?立即跳進屋中,“這等人才堅決不能放過,咱們現在就出門請人吧!”
一句話吓了屋中正在聽故事的衆人一跳,這娃娃哪來的?
方娘子很是無奈,此時卻不得不沉下臉來,“落兒!不得無禮!誰讓你等在門外的?還不見過各位長輩!”
林落知道方姨這是偏向自己,急忙福禮賠罪,“落兒莽撞了,還請衆位長輩見諒!”
方娘子這才介紹道,“這是故友之女,也是洪安莊東莊五百畝地的主家。别看她人小,建學堂這事兒還真是她主動張羅的。”
這樣解釋,衆人就聽明白了,洪安莊的田地分為三部分:東莊、西莊、中莊。隻是為了區分土地分屬三家不同人家。
林落很着急,“方姨,我這就請人去!讓嬷嬷做飯,留各位長輩在此吃飯等我們的消息!”
衆人聽到她這般吩咐,才真的信服方娘子的說法,這孩子有顆仁心。
“小姐留步!”老裡正喊住了人。
“怎麼?您要跟我去?”林落一拍腦門,“不好意思,我忘了自己是小孩子了,得讓大人跟着,要不咱們都去?誠意足點?”
老裡正被都逗笑了,“這小娃娃有趣,不拿自己當孩子看。小姐啊,咱們也不用都去,又不是打架。如果真的想将人請來,隻需要一人出面即可。”
“誰?”
“方娘子。”老裡正嚴肅說道。
“我?”方娘子很吃驚,“為啥?老裡正,我不是推辭,為了孩子們我義不容辭,隻是能問一句原因嗎?”
老裡正目帶敬佩的說道,“您不知道自己外的名聲有多大嗎?”
方娘子更疑惑了,“我就一普通婦人,在外有名聲嗎?”
“方娘子,您可是救了咱們山裡幾個村子的大善人!”老裡正義正言辭道,“顧秀才最佩服心地善良的人了,所以,這次要您出面了。”
“呵呵,好。”方娘子很無奈,“不過,我得說清楚,當時可是大家一起努力,才能度過洪災的,我不是什麼大善人。”
老裡正擺手,“方娘子不用說了,我們這些老家夥心中有自己的秤,放心。”
放啥心啊!誰樂意盯着大善人的名聲,大善背後往往是大惡或者大僞,算了,方娘子不跟老人家犟,犟也犟不過。
吩咐下去,立即讓人收拾馬車,方娘子和林落帶上兩個護衛就出發了。
半個時辰後,方娘子和林落已經坐在了顧秀才家中的廳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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