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辰掩住額頭無奈地笑出聲來,這是一種無奈的苦笑,驚到店内濃情蜜意的那對小情侶,他們朝這邊鄙視地瞟了一眼後離開,于是店裡就隻剩下他們二人。
“要說我還是先認識蘇小姐的,就在調查這起案件的時候,不對,不能說是案件,因為從頭到尾都沒有立案。易卿在意外身故的前兩個月購買了巨額的意外險,就像這場意外事故的出險是她意料之中的一樣,賠付數額巨大的華欣保險公司對事件存疑按騙保向警方申請立案調查。我們不僅勘察了事故現場,還調查了易卿的家庭狀況,财務狀況,包括她的工作情況,沒有發現絲毫破綻,最後認定該為此事負責的是北京GL雪場。雖然北京GL雪場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但你們滑行的範圍已越過圍欄超越了GL雪場的範疇,即便是這樣GL雪場也承擔了相應的責任,給予了可觀的經濟賠償。蘇小姐,當時在事發現場的除了易卿就隻剩你一人,請把事實的真相告訴我,我比任何一個人都更渴望知道真相。”
眼睜睜的目睹了易卿的死亡給蘇默默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和傷痛,這是一種不足為外人道的苦澀情愫,即使是米心旸也無法共情這份苦痛的十分之一,蘇默默的眼睛再也擎不住淚水,落下了她這晚的第一行淚。
“官警官,你并沒做任何違背原則和職業操守的事情,事實上是——”蘇默默哽咽了一下,緩了好一會兒才接着說:“事實上她是為了救我才意外喪生。”
官辰瞪大了眼睛,這種說法還是第一次聽到,專家勘測過現場事故的責任方被認定為北京GL雪場,這是一場簡單的意外事故,由于有粉雪融化後再結冰的冰面導緻摩擦力驟減,易卿失誤滑出道外,撞出圍欄最後摔倒在欄外的碎石地裡,由于頭部受到了緻命撞擊而逝世。
“這是GL雪場為了聲譽而故意掩埋了事件真相給出的托詞,易卿是被一團随意散落在雪道上的電纜絆倒才摔出護欄,這難道不是雪場的責任嗎?難道這不是意外事故嗎?如果當時我不在現場她大概也不會死,以她的技術明明可以避開前方的電纜,她是為了保護我在最後關頭故意撞開我才導緻的失衡跌出滑道。”蘇默默望向窗外遠方深不可測的江水,平靜的江面下是怎樣的波濤洶湧,站在江面上的人又如何看得到?
“易卿是一位有着5年雪齡的中高級玩家,她具備一定的應激和規避障礙物的技能,那團維修纜車而散落在雪道上的電纜原本是在我的雪道上,她最先發現了緊急趕在我前面使出最大的力氣把我撞離原軌道最後才不受控制地摔了下去。官警官,我以上所述就是事件的實情,北京GL雪場管理松散,工人施工留下的電纜随意扔在滑道上,周圍并沒有豎立警示牌,它違背了《中國滑雪場所管理規範》中,安全巡察人員要及時清除滑雪道中的安全隐患,保證滑雪道的安全,順暢。并且,他們在你們所謂的專業人士來調查勘察前就收起了電纜,人為地制造了這場純粹的意外事故。現在,它已經成了一個單純的意外事故,一個為了救我而發生的意外,請不要舊事重提,在活人的傷口上撒鹽,更不要質疑易卿的人品和人格,因為這是對我和旸旸情感的巨大傷害。”
“你當時為什麼沒有起訴北京GL雪場?”
“起訴GL雪場易卿學姐就可以死而複生嗎?既成的傷害就能釋懷了嗎?對于雪場而言結果都一樣,都是判賠。雖然沒有對外公布GL的責任,但雪場已向家屬承諾會大力整頓,并且和家屬協商好了賠償金額,作為一個同事兼好友,我們無權有更多的要求。”
一股内疚的情緒向官辰襲來,讓他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愧疚感,他現在不僅對米心旸有愧疚,就連蘇默默都讓他無顔以對,他想起剛和蘇默默走進這家咖啡店的時候他對自己的告誡,“蘇默默的話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現在怎麼整個人都像被pUA了一樣,沉浸在一種被人刻意營造出來的情感氛圍裡。
“蘇小姐,請不要懷疑我的職業敏感度,如果不是認識了米心旸,得知在易卿死後你們身邊所發生的一系列連鎖反應,我也不會去懷疑,如果我去懷疑,那一定是有值得我去懷疑的可疑之處。”和蘇默默講話讓官辰有一種霧裡探花的不真實感,一種不切實際的虛幻感,她在不斷地颠覆他對人和事的認知,孰真孰假?或是亦真亦假?
官辰逼迫自己快速清醒冷靜下來,不能陷入蘇默默營造出來的情感陷阱,在短暫的休憩後他恢複了理智,那種自信和堅定是他以前當警察的時候才有的職業素養。
“易卿并不是引起這場多米諾骨牌效應的源頭,她和旸旸一樣隻是其中一個無辜的受害者。”蘇默默眼睛紅紅,滿臉的淚痕凸顯出熬夜苦撐的人才有的疲态,比起剛遇見時的光鮮多了一份真實感,官辰感覺自己這樣咄咄逼人像是在連夜審問犯人,好在蘇默默涵養好不計較他這樣訊問式的談話,不同于米心旸的倔強和剛毅,文靜嬌弱的蘇默默更容易讓人産生一種憐惜感和保護欲,他為什麼要質疑她?官辰又開始懷疑自己。
馬思遠離開雲南後扶貧志願者團隊頓時失去了主心骨,即使有昆明電視台的記者在大家也打不起精神,一個個神色萎靡偃旗息鼓,隻有周子麒一個人神采奕奕,對着攝錄機大談特談志願者團隊對武彜縣的付出和貢獻,他現在成了志願者團隊的負責人,大家表面上不說什麼,内心都對此嗤之以鼻,有人戲谑道:“這就叫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米心旸受蘇默默之托需要即刻啟程趕往易卿的家鄉才能趕在從澄市出發前往慰問的行領導之前到達,其實哪怕不是蘇默默要求米心旸也願意親自跑一趟,畢竟這個噩耗由熟悉的人告知比從外人嘴裡知道的要好,她不忍去想象一個孤寡的老人失去獨生女後的反應,哪怕一想到那位慈眉善目給她們帶鮮花餅的老人她的心都會抽搐一下。
米心旸把提前退出此次活動的重大決定先向行領導作出請示,得到了領導首肯後才告知周子麒,他聽後态度淡淡的,隻說了一句,“你這不是告假,是通知。”顯然是對她越級向澄市的領導請假表示不滿,顯然是不把村長當幹部沒有把他放眼裡,對此,米心旸已經無所謂了,這個時候她才懶得管周子麒怎麼想。
她在手機上查詢了路線,這裡離易卿的老家——武陵縣直線距離就有100多公裡,還不包括攔路的高山和崎岖的路況,況且這裡的交通也不如大城市那麼便捷。她又向冉香媽媽取經,拿出紙筆好好規劃起來,包括路上可能會出現的問題和突發狀況都詳細地記錄下來,一想到這大概是她為易卿學姐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一陣熱流從鼻腔往上翻湧又被她死死地壓制回去了,她不願在任何不懂得的人面前流露出悲傷的情愫,她不需要同情,易卿更不需要。
晚上獨自一人躺在床上眼裡的淚花像燒開的水一樣不斷地翻滾着,一是痛惜易卿學姐的意外遭遇,她還那麼年輕人生才剛剛開始,從小家境貧寒為了求學所吃的苦不一定比“米酥姐妹”少,人生才剛有點兒起色母親又死裡逃生做了一個大手術,現在母親剛剛病愈她自己卻又,“天妒英才”“紅顔薄命”這樣的殘酷的詞彙恰是對易卿悲情命運的總結。
二來米心旸心疼這段日子以來蘇默默瞞住她和馬思遠獨自一人默默地承受了這麼多,她是熬怎麼過來的?以怎樣的心緒面對咫尺間的慘烈?更何況她還在現場,目睹了易卿的死亡,她眼中翻滾的淚水已化作綿延的細線順着眼角汨汨而下。
她該如何面對易卿的母親,怎麼對一個年過七旬的老奶奶講述這個殘酷的事實?蘇默默擔心易卿的母親身體出現狀況,一定要米心旸在場,否則不敢告知實情,這麼多天過去了易卿一直沒和家裡聯系老人家也許已經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了,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嗎?不管她有怎樣的心理準備,這絕對是最壞最壞的結果了。
“蒼天啊——你開開眼吧?你怎麼能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米心旸從床上爬起來對着窗外的遠山呼喊,淚水如泉向外噴湧,但心裡的郁結情緒得以片刻的緩解。“那麼善良的易卿學姐,還有那麼善良淳樸的易卿媽媽,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米心旸嘶聲低語着,仿佛在與幽靈對話。即使明天要長途跋涉她依然沒辦法入睡,癡癡傻傻地坐在窗前發呆直到冉香母女上來敲門,一開門冉香就緊緊地抱住米心旸,還把手中的艾莎公主公仔遞給米心旸,小小的人兒已經具有強烈的共情能力了,米心旸心裡一暖。
“這是幹爹給我買的艾莎公主,她今天晚上陪你睡,旸旸姨,你别哭了。”
米心旸接過冉香手中的艾莎公主想到的卻是馬思遠,一個在蘇默默最需要他的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的男人。米心旸抱起冉香到床上坐下,整個兒的彜族美女的雛形就在眼前,美麗靈動的大眼睛,小小的瓜子臉,紅唇白牙惹人愛,米心旸赫然發現冉香這天帶着一對銀耳環所以顯得特别的機靈精怪,一看耳後發現竟然是真耳洞,便向身後的冉香媽媽問道:“冉香怎麼這麼點小就穿了耳洞?”
冉香媽媽回答:“我們彜族人認為,在世間沒有穿耳的人,死後到陰間便失明,因此,生下來幾天便穿耳,在月子裡我就給她穿耳了。”冉香媽媽說着晃了晃手裡的針線包,“米小姐,你一來我就注意到你沒有耳洞,你若是不嫌棄的話我就按照彜族的習俗給你穿耳?”米心旸的淚不自覺地又垂了下來,她咬緊嘴唇點了點頭,這是她在雲南武彜縣的最後一個晚上,冉香媽媽用這種方式為她踐行。
米心旸目不轉睛地看着冉香媽媽點燃了一支蠟燭,從針線包裡取出一隻繡花針在燭火上烤,見到這傳統而簡陋的工具她心裡感到害怕,但此刻心裡懷抱着的巨大悲傷掩蓋了本能裡的懼怕,冉香在一旁笑嘻嘻的觀望着緩解了她的緊張情緒。
冉香媽媽手上一邊操作嘴裡一邊念叨:“我們彜族人對待生死的态度是淡然的,認為有生就有死,生死是人生的連續反應。有首詩這樣唱:萬物都會死靈堂之首黃帝老爺也會死踢類之首大象詩賽也會死禽類之首孔雀娥冷也會死英雄之子哈意颠古也會死畢摩之子畢嫫阿拉也會死……雖說蛇不死,脫殼一次便算死一次不是不會死,世間哪有不死之理?……”
冉香媽媽像念經一樣,米心旸聽着昏昏入睡,這幾天她實在太累了加上突如其來的精神打擊早已令她疲憊不堪。半睡半醒中她似乎回到了小時候,一個活潑漂亮的小女孩拉着她的手在操場上奔跑,她們開心的笑着,陽光如碎金一般灑落在小女孩胸前的太陽花項鍊上,她停下來摸了摸小女孩的吊墜說,“你的項鍊真好看,就像天上的太陽。”那時的繪畫課上畫太陽,她總是畫一個碩大無比的圓形,再添上幾根毛表示發光的太陽,而這個吊墜恰是一個太陽花的形狀,下次繪畫課照着她的吊墜來畫太陽更有意境。小女孩驕傲的說,“我叫旸旸,不是太陽的陽,而是旭日東升的那個旸,就是日出。”米心旸尖叫了一聲驚醒過來,冉香媽媽吓了一跳,“紮疼你了?這才剛穿了一邊。”
米心旸神情恍惚閉上眼睛搖了搖頭,緩了好一會兒才又睜開眼睛看了看桌上的台鏡,鏡子裡自己一邊耳朵上吊着一個泥環的耳線。“這個泥巴有消毒殺菌的作用,你先将就幾天,過幾天長好了就可以換自己喜歡的耳飾了。”冉香媽媽說,剛才米心旸的強烈反應吓到了她,她不敢再穿另一邊耳朵。
“剛才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我自己,她向我介紹她也叫旸旸,并且她還有一條太陽花形狀的項鍊,是不是很奇怪?就像這個世界上同時存在着另一個我自己,這個夢魇從小伴随着我長大,冷不驚地就會跑出來吓人。”米心旸說着無奈地笑了起來,沒有發現鏡子裡的自己一臉的慘然。
冉香媽媽溫柔地拂拭着米心旸額頭上的汗珠:“夢是不會吓人的,吓人的是心虛,老人不是常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嗎?”
米心旸望向冉香媽媽的眼睛,她似乎從來沒有仔細瞧過這雙眼睛,它烏黑透亮閃耀着洞察人性奧秘的智慧,也許潛意識裡就是心虛,才會這麼多年都被這個夢魇困擾。她又為什麼而心虛?因為她是米心旸?難道還有另外一個米心旸嗎?
從鏡子中看到冉香媽媽正娴熟地準備給她穿另一邊的耳洞,她恐懼地閉上了眼睛,原來隻要不去看不去想,很多痛都可以悄悄摸摸的淡而化之,米心旸皺了皺眉,對稱的耳垂宛若給螞蟻咬了一下。
翌日,在長途大巴的颠簸中米心旸無法入睡也不敢入睡,她害怕那個潛伏在夢魇中的幽靈再次出來騷擾自己于是拿出手機刷起微博來,看到“農夫”了有更新她心頭一喜。對這個“農夫”她有一種似曾相識又相逢恨晚的曼妙情愫,一是感覺遇到了可以傾訴又能理解自己的知己,另一是對他的“農夫與蛇”的故事很感興趣。
開篇便是“農夫有個學名叫——心太軟,”米心旸開懷一笑,還心太軟呢,這人分明就是說的自己的故事,拿一個心太軟的農夫來暗喻自己看來是一個好心沒好報的苦情故事,其實打她第一次點開這個人的主頁就猜到了,她對這個人的經曆感到好奇。“心太軟從前一直努力耕作從未遇見過蛇更别說體察到蛇心險惡,在朋友的百般懇求下還是收留了這條小蛇,外面天寒地凍世道險惡,搞不好小蛇就一命嗚呼了。嗚呼哀哉,心太軟發了慈悲心腸悉心照料着小蛇的飲食起居,吃飽喝足的小蛇表現得溫順乖巧,時而在田地裡捕鼠捉蟲,時而嬉鬧般從他指間穿過,他磐石般的心漸漸化為繞指柔,并開始質疑傳說中“農夫與蛇”的故事,斷定那不過是用來說教小孩子的謊言,就和無數編進新課标教材裡的假大空一樣。”
讀到這裡故事截然而止,後面緊跟着四個字“未完待續……”,米心旸歎了一口氣望向窗外的盈盈綠色舒緩雙眼,不用說這個叫“心太軟”的農夫後來一定還是被小蛇所傷,這是一個為自己的善意心軟而悔恨終身的故事,農夫始終沒能逃脫被蛇咬的命運。有沒有可能農夫和蛇成了最好的朋友,愉快的生活在一起呢?
米心旸從頭把故事又讀了一遍,此處的截然而止就像是一個分岔路口,是有兩種可能性的,但米心旸更傾向于相信前者——一個悲劇性的故事,若不是悲劇也不值得拿出來分享。
米心旸看到“農夫”對她先前的留言有回複:馬上登機了,不是吊胃口,下飛機第一時間更新「調皮」”她立刻回複:後來呢?農夫死了嗎?想了一會兒又覺得這麼問太幼稚,他就是農夫啊,現在不活的好好的,農夫肯定沒死啊,她趕緊把這條删掉想了半天,最後隻回複了一個「笑臉」。
大巴車破舊不堪,一路颠簸得米心旸胃酸都要翻出來,她靠在椅背上随着汽車的颠簸做着共振,離開了蘇默默離開了馬思遠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馬思遠,怎麼又想到了他?一想到這個男人即将成為她的妹夫嘴角竟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笑着笑着就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完全沒有留意到有一個男人跟着她上了大巴并一直坐在她的後排從兩個椅背中間的縫隙處探出腦袋偷窺着她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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