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老五朱常浩的馬車上,搖搖晃晃,穿街過巷。
路上,朱老五極度質疑我打造座鐘這種異想天開的想法,更對剛剛挂牌成立的弘學館表示鄙夷,就那麼幾個人頭,還好意思稱‘館’?
不過他還是勉為其難的答應帶我出皇城,隻因我告訴這厮,西洋僧人搬家動用了五駕馬車!
他心動了,皇帝都喜愛的寶貝他怎麼能不心動呢?
我來的很突然,以至于在院子裡忙活的婆子家丁完全沒有準備,怔怔看着門口停下來的超豪華大馬車發呆。
好在楊家春就在廊檐下坐着呢,他看見馬車便飛也似跑出來,吆喝着滿院的婆子家丁行禮。
公主府的使喚人都是見過世面的,倒也不顯得慌亂。
楊家春引着我同朱老五剛剛跨過院門,屋裡人也已經聽到動靜走出來迎接。
巧了,徐光啟也在!
我打賭這老頭早晚會常住這裡。
屁股剛剛挨着椅子,朱老五就淡笑着對大家說,“我們兩個都是便服出行,諸位莫要拘謹,隻當我們是後學末進,随意就好,随意就好。”
沒看出來,朱老五還是個社交達人,他這麼一說,屋中的氣氛果然緩和了許多。
“諸位,弘學館剛剛草建,我怕手下人招待不周,便過來看看。”
老利瑪很是彬彬有禮的對我說,“承蒙殿下相招,我等不勝榮幸。這院子極好,仆人也是極好的,殿下這般好客實在令我等惴惴不安啊,不知何以為報。”
“先生哪裡話,能同先生在這裡切磋學問不就是我的收獲麼?幾位大可放心的住下來,些許錢财于我也不算什麼。”
我轉頭看向徐光啟,笑着問他,“先生以為我說的是不是這個道理?”
徐光啟拿着那本昨日剛剛入手的算學教材,頂着熊貓眼亢奮的對我說,“正是這個道理,就說殿下的這本算學教材,老朽讀後夜不能寐啊,殿下真乃神人也!”
我等的就是老頭這句話啊,不然我一腔心血找誰說去?
“先生以為這樣的啟蒙算學可能在我大明推行麼?”
徐光啟思索了好一會兒,隻能一聲歎息。
“難,一來我國人皆不通西來數字,二來書寫格式也不符合傳統,若讓人主動去學就難了。
除非......除非上升至國策,自上而下推行之。然而算學不入科舉,不為士人看中,又怎麼能成為國策呢?”
這個答案同我所料想的差不多,皇帝和朝堂上的大老爺們是完全指望不上的,就我搞的這些玩意拿到皇帝面前,最多也就是一樂,說不好還要被罵幾句不務正業!
标新立異,終究是需要志同道合之人的。
“先生也不要過于悲觀,這事情都是人做的,如果先生能影響身邊人,你身邊的人又影響其他人,終究會有所改變的,所需要的不過是時間而已。”
我語氣铿锵的說,“就比如我,我的王府但凡識字的,将來都要學這本算學,而将來我的藩地,更要以新式計數為準,不跟着我走的就莫做我的官。
我實話告知先生,你手中的隻是第一卷,我正在籌備編寫第二卷,甚至第三卷,第二卷就要囊括先生正在通譯的《幾何原本》第一卷,至于第三卷麼我還沒有想好,我需要先生幫忙,也需要在座的幾位西洋居士幫忙,所以我才成立弘學館。
而現在,本王正式邀請各位為我王府賓客,日有所供月有所養,月俸暫定15兩每月,錢雖不多卻是我的誠意,不知利瑪窦幾位居士,徐先生可屈就于本王?”
我說的都是真的,一點也沒有欺騙他們。
我原本隻是想找個地方給他們自由發揮,我時不時來湊湊熱鬧鼓動一下也盡夠了,但楊家春前日的一席話讓我幡然醒悟,不能由着這些假和尚亂來啊。
我若放任不管,這些家夥必然将大半的精力都放在傳教同騙人上,那我還養着他們幹嘛?我是個大傻子麼?
以老利瑪為首的兩名西洋傳教士也真是不懂得謙虛,片刻的思考都沒有就點頭答應下來。
讓我意外的,徐光啟竟然也欣然應允。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位日後可是入了閣的朝廷重臣,雖然于明末局勢于事無補,但也從側面說明他科舉順遂入朝為官了呀。
這樣的一個人同親王過從甚密可不是好事,但既然他一口應承下來,我是萬萬沒有理由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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