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吱吱呀呀,許是有日子沒給車轍上油的緣故,總覺那聲音有些刺耳。
“怎麼不說話?是不是覺得本督做得太絕了?”
沈南喬從深思中擡頭,她試圖闆起臉。
但原就是偏豔麗的長相,這樣一來,倒有幾分風情潋滟的味道。
“那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甯肅對她似乎有足夠的耐心。
“這種半大小子最是難馴,若不動點真格的,總是活在象牙塔裡,覺得萬事都有父兄家人去承擔。”他目光投向窗外,“有人自出生就沒機會嘗人間疾苦,在府裡盡可以讓着寵着。可到了官場乃至市井,誰又會對你另眼相看?”
他自以為解釋得很清楚,但一擡眼,便對上粉團子虎視眈眈的目光。
甯肅怔了下,“就這麼生氣?”
他倒是低估了沈宏在她心裡的地位。
那點微妙感來的悄無聲息。
粉團子小時候總習慣跟在他屁股後面,漂亮哥哥長漂亮哥哥短,如今心裡裝了哪怕是親弟兄,總讓他有些不大暢快。
沈南喬也有些氣悶。
“我當然生氣。”她眨着大眼睛,聽上去更像是嗔怪,“你為什麼當衆故意做惡人?這于你名聲無益啊!”
甯肅原以為她是氣自己對她弟弟太過嚴苛,此言一出,倒很是意外。
“本督原就惡名在外,不在乎這一樁半樁。”
甯肅不以為意,沈南喬卻瞪圓了眼。
“憑什麼呢?今日這事明明是他的過失,你何苦搭上自己的清譽?”
甯肅有些詫異。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不會動他?”
她當然知道。
甯肅雖然手握東緝事廠,但卻極少做些傷天害理的事。
隻是手下難免有老鼠屎,再加上以訛傳訛,所以名聲才漸漸差了。
當街閹割朝廷命官之子,絕不是他的風格。
今日他故意授人以柄,當衆羞辱沈宏。
說白了,不過是為了她。
自己唯有這一個嫡親的弟弟,若連他都能當街羞辱自己,那份失望可想而知。
甯肅不動聲色用最原始的方式,給了他最為現實的教訓。
這點良苦用心她若是看不透,也枉費前世兩人相處了那麼久。
“你若想廢了一個人,隻會神不知鬼不覺,哪會這樣大張旗鼓?”沈南喬很輕地歎了口氣,“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他不值得。”
甯肅挑了挑眉。
有種比剛剛更微妙的感覺襲來。
就好像你已經被所有人貼上了惡人标簽,久而久之甚至連自己都信了。
可忽然有人挖掘出你骨子裡良善的一面。
“别把人想得太好。”他别過頭去,“姑娘家家,若是盲目相信旁人,便容易吃虧。”
“但你不是旁人啊……而且你也不會讓我吃虧。”
短短幾個字,像是敲在甯肅心上,然而未及細品,便聽外面殺聲四起。
人群宛如炸鍋一般,緊接着刀槍利刃相撞之聲不絕于耳。
饒是已經經曆過一世,但對于這樣的場景依然陌生,沈南喬有些無措地抓緊窗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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