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卯時二刻,天剛蒙蒙亮,清脆的梆子聲打破了清蓮觀的甯靜。梆子三慢兩快,一天的清修開始了。
清蓮觀外門苦行修士、道士默默地幹着自己的活,除草、擔水、灑掃殿堂、做早飯。
内門道士也起來了,梳頭、洗臉、穿袍、戴冠、系縧。
卯時三刻,觀裡鐘雲闆一敲,所有道士紛紛集中到内外門所在律堂大殿頌念早課。
細細的雨飄灑在摘星閣一處房屋的窗台,外面飄進聲聲早課唱念,悠遠低沉,卻沒入人心,無法消失。
屋内木床上,一名少年倚靠床欄,靜靜的看着窗外,一望無際的梵盧山脈盡收眼前。遠近不同的山峰,像被塗上深淺不一的青黛色,雲層環繞其間,如夢似幻。
李景延已醒來多日,他身上的傷也好得七七八八,隻是他心裡的傷痛卻越來越重。
少年十三四歲,正是青春熱血、風華正茂的年紀。
此時,由于年歲還稚嫩的臉,卻滿臉胡渣如大叔,形容甚是怪異。
他,雙眼無神,一動不動,宛如木頭人。他保持此姿勢已幾天幾夜了。
牧塵道長卻拿他沒有絲毫辦法,她可以用延命丹及各種妙藥治好他身上的傷,卻沒有任何一種丹藥能治好他心裡的傷。一切隻能靠他自己了。
牧塵歎了歎氣,隻道自古天家無情。卻不料虎毒食子至此。隻怕天下大亂之兆應驗,不遠矣。
她的思緒飄到幾年前,由于她道法高深、醫術超然,被時常召入皇宮。猶記得在後宮見到這母子二人,一人容華豔色、儀态端莊、神色恬靜;一人品學兼優、少年活力、頗具儲君風度。
如今,先是被廢再是流遷北地,最後落得一個慘遭蹂躏死于火海,一個險些葬身火海深受重傷。
牧塵救出李景延後,派人去收斂村莊死難者,派去之人回來後紛紛憤慨,實是太慘了,一整村的人,婦孺老少通通無一幸免,特别是女子,都是蹂躏後燒殺而死的。
牧塵親自收斂的許皇後屍體,更是清楚其中詳情。
對于無故慘死之人,修道之人隻要接觸身體便能感到其死前的怨念。而法力越高、死者怨氣越重,感知越是清晰。
許皇後死前的屈辱、強人的嚣張及最後在許皇後面前吐露的信息,是宮裡的人派他們前來。
牧塵道長知道,李景延定是傷重昏迷前看到了那不堪入目的場景。
而他昏迷後,強人放火離去之後,奄奄一息的許皇後掙紮着用身軀護住了他免遭火傷的一幕。牧塵并不打算告訴李景延。
人生太多苦難,那些已經發生的,無力改變的,又何必讓它困擾人心呢。
牧塵替李景延疏通血脈,平淡柔軟的光華流淌滿屋。
“李道友,貧道再為你治療疏通兩回,你的傷即可痊愈,你母親的遺體我已經替你找了個暫時的安置地,尚需你再去找個安眠的好去處。”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玦,輕輕放置在桌上。
“此玉乃你母親身上唯一完整之物,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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