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們擡起花白的頭,眼含淚花,神情肅穆,虔誠的眼光看着曾華手中煙盒大小、已成古董的錄音磁帶。這盒小小的磁帶,有着曆史的傳存庚續,裝載着他們往昔的意氣昂揚,傳遞着他們昔日的崇高信仰,記載着他們類似曾華父親一樣舍生忘死、為國奉獻的峥嵘歲月。
歌聲宛如一縷縷春風,悄無聲息地化解了老人們對曾華心靈的隔閡和濃濃的敵意。他們目光變得如春雨般柔和,蕩漾着父母般慈祥的濃濃愛意。
曾華緩緩站起,飽含敬意的目光環視老人們,聲情并茂說:“叔叔、阿姨們,你們這一輩,象我父親一樣,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華,無私地奉獻給了國家和人民。”
曾華的目光定格在鄧老鎮長淚痕密布的臉上:“老鎮長,你83年從和州地區農校畢業,分配到柏城區公所當農技員。當時農村普遍種植的是第一代雜交水稻南優2号。這個品種長勢很好,穗大粒多,但最大的弱點是不抗病。”
“1986年春,區公所下大氣力推廣産量更高、抗病性更強的c優608雜交水稻,但因農民因循守舊,不願冒險,事倍功半,效果很不理想。”
曾華繪聲繪色描繪過往的情景:“為了打破僵局,消除農民顧慮。鄧雪松,區農技站長,和幾個志同道合的農技員湊齊了三千塊錢,以一年雙季為期,承包了幾個村裡的30畝雙層經營田。你們承諾,凡是種植c優608雜交水稻的村民,免費提供日常防病治病服務。”
“你當時月工資隻有40多元,三千多塊錢對你們是一筆巨款,風險可想而知。戀愛兩年的女朋友不理解你的行為,認為你是出風頭,把省吃儉用節約的錢去打水漂。兩人互不退讓,最後以分手告終。”
“遭此打擊,你沒有氣餒,沒有退卻,帶領大家親自牽牛犁耙田,挑豬牛欄肥漚田,彎腰插秧除草。為了避免群衆誤解,你們不撒尿素,不用農藥除蟲。白天下田捉稻葉上的蟲卵,晚上用鎂浮燈、煤油燈招誘飛虱和葉蛾。你們戴着草帽,穿着短褲,頂着烈日,踩着田埂,日夜巡視承包的稻田,免費為農民提供技術服務。”
曾華臉上洋溢着崇拜的微笑,抑揚頓挫說:“一分耕耘,一分收獲。你們辛勤付出的汗水沒有白流。當年11月,早晚雙季稻總産驗收,你們種植的c優608雜交水稻大獲豐收,比第一代雜交水稻每畝增産460斤。”
“僅一年,你們渾身黝黑,隻有眨巴眼睛時才能看見眼白,大笑時露出的牙齒格外地白,被戲稱為‘柏城區非洲人’。”
“群衆對你們頂禮膜拜,心服口服,對種植新品種雜交水稻熱情高漲。第二年全區都種上c優608雜交水稻。不僅如此,你們把承包稻田賺的3千多元拿出來,把c優608雜交水稻技術要領、注意事項打印成冊,免費發放給群衆。”
曾華目不轉睛地盯着鄧雪松,情真意切說:“鄧老鎮長,由于你工作努力,成績顯着,有口皆碑,黨組織對你也是厚愛有加,重點培養。你一步一個腳印,從副鄉長、副書記到鄉長、書記,一直幹到柏城鎮鎮長。”
“您是我輩楷模,鄧鎮長!”
鄧雪松驚訝不已,張開的嘴唇成o型,眼裡充滿着不可思議,眼眶開始微微濕潤。過去這麼多年的事,很多細節他都記不清楚了,而素昧平生的曾華卻如數家珍,如親身經曆般講述得有聲有色。可想而知,曾華是動了多少心思才能收集得到。
曾華的手輕輕地向下按,示意臉色激動、心潮澎湃的鄧雪松暫不開口。他把眼睛掃向穿着紅色羽絨衣的宋若雪,羨慕不已道:“宋若雪,宋阿姨,名如其人,年輕時一定是肌如白雪,風姿綽約,楚楚迷人。現在風韻猶存,吸引力不減當年。”
宋若雪眼睛放光,面露羞澀,不經意地挺直腰身,用驕傲眼神掃向會場的老姐妹。
曾華身臨其境般描述往事:“1993年,宋姨是香花鄉婦女主任兼計生專幹,工作拚死拚命,巾帼不讓須眉。6月初,你負責駐點跟蹤唐家沖村一個有三女一男的女超生遊擊隊員。蹲守三天三夜後,下半夜時,超生女人從後門溜回了家。”
“你根據經驗守住後門,讓同行的同志從前門敲門。女人聽到聲響,如驚弓之鳥,從後門奪門而出。你挺身攔住她,超生女人一身蠻力,舍命把你撞開,拚命向後山跑去。你急了,奮不顧身地猛追。近在咫尺時,你奮力一撲,把女人死死地按在地上。在其它工作人員的配合下,把這個超生女人送上了計生手術台。殊不知,你此時已身孕三個月,胎兒差點流産。你婆婆心疼至極,唠叨不已,埋怨了你半年。”
曾華轉頭望着呆滞的周良生說:“周叔,您工作幾十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1983年,你到桐漯村收農業稅,俗稱‘征糧’。瑤胞居住分散,你和老瑤王馮正等村幹部挑着籮筐,挨家挨戶征收。下午3點多鐘,征收任務完成,共七百多斤,必須立即上交到鄉糧站去。”
“當時桐漯村隻有一條羊腸小道,16多裡山路。你和5個村組幹部每人挑着130多斤稻谷。”
曾華動情地說:“周叔,您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崎岖小道上。半路上,一不小心崴了腳,鑽心地痛。您沒吱聲,咬着牙,忍着疼,憑着超強的毅力堅持着。”
“2個半小時後,大家汗流浃背,終于到了糧站。你把籮筐放穩後,一下子就癱軟在地,一身冷汗夾着熱汗淋漓,禁不住地痛苦呻吟。”
“老瑤王飛奔而至,小心謹慎脫下你的解放鞋。你的左腳早已腫得象熟透的紅蘿蔔。他抱着您嚎啕大哭,紮了一個簡易的擔架,心急火燎把您送到了鄉衛生院救治。”
曾華講述故事聲情并茂,栩栩如生,精彩紛呈。老人們則聚精會神,聽得如癡如醉,不知自覺地沉浸跌宕的情節之中,心靈産生了強烈的同頻共振。是啊,他們這一輩,工作中沒有槍林彈雨,生活中沒有硝煙彌漫,但無不為追逐信仰,奉獻過青春,抛撒過汗水,無怨無悔。
曾華掃視全場既有神情激動、又有神采飛揚、也有目瞪口呆的老人,感情誠摯熱烈:“叔叔阿姨們,你們個個都有類似的故事,每人都有感人肺腑的經曆,都曾為自己的信仰和理想奉獻過青春和熱血!”
曾華大聲問道:“叔叔阿姨們,您們當時想過要獎金、加班費嗎?”
老人們異口同聲回答:“沒有。”
“您們為曾經的付出後悔過嗎?”
“沒有,沒有。”
“您們當時想的是什麼?”
“幹好工作,對得起天理良心!”
曾華熱情洋溢地贊譽:“您們那時是無私奉獻的平民英雄,祖國繁榮昌盛有您們濃墨重彩的一筆。您們無愧于時代,無愧于人民,無愧于‘八十年代的新一輩’稱号!”
老人們聽得熱血澎湃,陶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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