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3年,劉曜晉陽保衛戰被戳了七槍,要不是傅虎舍命相保,他肯定就戰死沙場了。劉聰不停地派太醫探望,見他漸漸恢複了,這才放心下來。
于是這一天心情不錯,大宴群臣。
正值春正月,漢主劉聰邁着輕快的步伐,由美女妃嫔簇擁着,宴群臣于光極殿,他冷眼看過一圈,發現了晉懷帝司馬熾,眉目清朗,安然就坐,于是笑道:“今天正是春正月,萬物複蘇之日,朕心甚歡……”然後一指懷帝道:“卿來給朕倒酒助興如何?”
懷帝一愣,但是也沒什麼大的反應,倒酒伺候局,也不是第一次了。亡國之君,還有什麼臉面?他躬身走過來,剛要執壺,劉聰按住酒壺道:“倒酒要着青衣才像那麼回事吧?”于是看向身邊的人。
懷帝遂被左右帶下去更衣,許久他低着頭,一身青衣的走了回來,蕭索寂寥之情不可言表,幾名晉朝老臣,禁不住面露悲傷之色。
懷帝回頭沖幾人微微一笑,以安其心,開始倒酒。
劉聰道:“給大家都滿上,今天不醉不歸!”
懷帝于是逐一滿酒,到晉朝老臣庾珉、王隽這裡,十數人,衆皆起身,跪俯于地,不勝悲憤,懷帝連忙一手執壺,一手去攙扶,衆老臣因此而放聲大哭。
劉聰咬牙切齒看着他們。
内心嫌惡頓生,雖然洛陽被破,懷帝被俘已經兩年了,可是這些老臣從沒廢弛禮節,依然對懷帝畢恭畢敬,一副不怕死的樣子!這也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場景!
劉聰輕咳了一聲,道:“前些日子,晉陽被劉琨又奪了回去,還揚言要直取平陽,接回司馬熾,你們可知道這個事情啊?”
懷帝手中酒壺應聲而落,他内心暗道:“完了!”于是低着頭并沒有說什麼,他知道這不是他如何恭順就能得免的問題,隻要自己活着,就是劉聰心上的一顆刺,令他寝食難安。
衆老臣還不明所以,還在啼哭,懷帝緩聲道:“不要再哭了!”他的意思是再哭,你們的命也沒了!
老臣一聽更忍不住了,有的居然倒地打起滾來,哭得昏天黑地。
劉聰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我待汝等仁至義盡,奈何你們包藏禍心,居然給劉琨做内應,要取平陽,真是自尋死路!”
于是一揮手,懷帝被推了出去,強行灌下毒藥,随行幾位大臣,也被一并推出,盡皆被殺!
劉聰随即大赦天下,還不忘把之前賜給懷帝的小劉夫人又接了回來,複封為貴人。說來可惜:懷帝天資聰穎,人清志高,年輕時就以相貌英俊,志向遠大而着名。
初登大寶,也曾勵精圖治,想要力挽狂瀾,奈何有心無力,如果遇到太平盛世,完全有能力,成為一位守城的一代英主,這都是司馬炎讓一個憨癡兒子接位的後果。
但是惠帝留下來的爛攤子實在是太爛了,趕上東海王司馬越獨攬朝政,既沒有輔政之才,更無憂國憂民之心,一律豪奢恣意,任性妄為,禍國殃民。偏在這時逢五胡入華,四方震蕩,簡直是内憂外患,終落了個國破人亡。
殺了懷帝以後,劉聰終于出了一口惡氣,拔了眼中釘,心頭大患終于鏟除了,于是決定樂呵一下,準備給新封皇後劉娥,修一處豪華宮殿,用于彰顯皇後的威儀。
廷尉陳元達趕到逍遙園,将劉聰堵在李中堂前,懇切勸谏道:“先光文皇帝在世,立有不世之功,古來第一人,他開創漢家基業,何等不凡,但還是身穿布衣,粗茶淡飯,居所從不雕梁畫棟,後宮妃嫔也個個節儉,從不華錦绫羅,為了節約糧食,車駕輿馬也從不允許喂食米粟,何其的愛惜民力,體恤老百姓?陛下自從登基以來,大興土木,已經建造豪華宮殿四十多所,還不可以嗎?你還不知足?
加之連年征戰,平息四方,軍旅不息,軍資耗費本來就捉襟見肘,卻逢天災不斷,年成不好,饑馑遍地、疾疫頻發,因貧病而死的老百姓遍地都是。做為君王,不思如何進取,休養生息,節約花費,老是想着窮奢極欲,成天蓋房子,你這是想做個百姓父母的行為嗎?
為君者,應該知道蒼生有德,天生百姓,又降下真龍天子,就是為百姓樹立風向标的,讓君主管理他們,同時更愛惜他們,讓他們安居樂業才是硬道理,并不是千萬享受,讓老百姓傾其所有,滿足你一個人的窮奢極欲!”
這給劉聰氣得火冒三丈,連連跳腳,不過是為心愛的女人建造一座起儀殿,民間富豪也是如此,居然惹下這老朽如此上綱上線,說了一車廢話,于是怒問:“朕為天子,隻不過要營造一個小小的宮殿,你這頓胡說八道,難不成我還得跟你請示啊?有那麼嚴重嗎?你居然在這裡危言聳聽。”
陳元達面無懼色,繼續道:“陛下不是剛把司馬熾殺了嗎?這麼快就忘了晉朝覆滅的原因了嗎?司馬室失德于百姓,皇天不佑,才降下大漢,取而代之,百姓翹首以待,英明盛主臨朝,可以讓他們喘口氣,陛下這宮殿還建起來沒完了!再說現在是四海升平,可以恣意享樂的時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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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朝的殘餘力量,還在西邊占據着關中大部分地區,司馬睿把持江東,不停壯大,誰知道他哪天北伐收複中原?
李雄占據着巴蜀,躍躍欲試,時不時的兵出巴蜀,劫掠中原;王浚、劉琨更不屑說,時刻窺伺着我們,瞅準機會就想給咱們肘腋之處來上幾刀,簡直是就是要人命!你的肱骨大将石勒、還有那個曹嶷近來的貢奉越來越少。書信禀告都懶得上了,基本上也要擁兵割據了,陛下不知居安思危,發奮圖強,還有心情建造宮殿呢?”
陳元達說得太過激動,唾沫星子都飛到劉聰臉上了,劉聰用袍袖一擦,氣得心慌意亂,怒道:“今天不殺了你這個老匹夫,氣煞我也,我看我這個宮殿是沒個建成了!來人呢,把這個老耗子拽出斬了!連同他的妻子一起拽出來,枭首東市,把群鼠埋在一個洞穴裡!”
不料陳元達早把生氣置之度外,先用鐵鎖鍊纏腰,将自己鎖在了樹上,左右拽了拽,沒拽動,知道他是忠臣,又極有威望,于是也沒死命拉拽。
陳元達大聲呼喊曰:“我今天所說的話,哪一句不是好話?都是有關社稷的忠誠之言,而陛下今天殺了臣,我也省心了,我就和龍逢、比幹遊山逛水去了,此生足矣!”
左右還是在那裡不停地拽,大呼小叫,就是曳之不能動。
君臣簡直鬧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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