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營帳。
戰洵夜低頭看着軍務呈報,頭也不擡,便說:“鄭士人在你提出要開課時,便對你惡言相向,如今看你講得好,又想分一杯羹,明顯是搶你風頭,你還來為他說話。”
姜婉甯一愣,笑道:“别人說兩句,我就要生氣,就要睚眦必報,那豈不是沒有自己的生活,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了?”
人生苦短,若非實在排解不了的情緒,姜婉甯不會輕易生氣。
有時候過于敏感,隻會自讨苦吃。
更何況,她本來就沒打算一直都是自己來上課,其他幕屬士人,也都是有過人之處的。
可戰洵夜似乎不大贊同,他道:“你這隻是自我排解,并不能阻止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你以德報怨,說不定隻會換來别人的得寸進尺,隻會認為你是一個隻會屈服的受氣包。”
姜婉甯一笑,道:“那将軍可看錯人了,世間不是所有人都是非黑即白,最近我出的風頭過盛,自然會引人不滿,軍中人人都想要一個機會,若是所有好事都落在我身上,豈非更惹天怒人怨。”
戰洵夜,抿唇不接話。
姜婉甯便道:“我此番并非是要與将軍說教,軍中大小事,将軍大可試着交代放手給下邊的人,他們得到了曆練的機會,将來對将軍也多有裨益。”
戰洵夜一愣。
原來繞半天,是為了與他講這個道理。
戰洵夜幹脆放下呈報,說:“那晏先生覺得,軍中可堪大用者,有誰?”
說完,他一頓,忽然想起什麼,又道:“那個叫淩遠的?”
姜婉甯:“……”
好端端的,怎麼又提到這人去了?
難道戰洵夜一直把這人的名字記在心上?
姜婉甯按下不表,掰着手指數道:“将軍的四大副将啊,還有今日來聽課的幾位中将、少将,能力也十分出衆。”
戰洵夜聽着,臉色竟忍不住臭了起來。
他道:“還有呢?你眼裡就隻看得到他們?”
姜婉甯:“……”
她說的也都是比較出類拔萃的那撥人。
正因如此,戰洵夜才将他們提拔到如今的位置。
她隻是想說,如今鎮北軍因為戰洵夜說一不二,導緻軍中有些過分專政,部下話語權少,顯得過于中央集權。
這事兒有個優點是在遇到諸多分歧時,戰洵夜能夠憑一己之力力排衆議,迅速定奪。
但也導緻一有事發生,事情的容錯率變得極低。
一人錯,則萬人錯。
比如前世,戰洵夜在打下東胡後,竟做出屠殺俘虜、坑殺百姓這樣的事。
軍中這麼多人,竟沒有一個人敢勸,沒有一個人敢于阻止。
戰洵夜的父親、舅父均死于東胡之手,有些個人仇恨可以理解。
但鎮北軍十萬将士,都這樣群情激奮,盲目順從,委實過于極端了。
姜婉甯沉默半晌,忽然看着戰洵夜如小孩一般置氣的神情,倏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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