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被家暴16次後,她終于走進了離婚法庭
5月31日,成都市武侯區人民法院,一場離婚糾紛即将開庭。原被告分列審判席兩側,因為是非公開審理,二三百平方米的法庭顯得空曠安靜,小謝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5月31日,成都市武侯區人民法院門外。新京報記者劉思維攝
她瞄了一眼對面被告席——8米開外,丈夫賀翔穿着看守所的藍背心,頂着一頭“青皮”圓寸,被铐住的雙手搭在桌上。他微低着頭、擡起眼皮,小謝感到對方正盯着自己,像在觀察一隻獵物,“冷冷的,讀不出情緒。”
小謝打了個激靈,本能地将目光收回,雙手死死攥住律師的手臂。一層雞皮疙瘩從小臂上浮起來。她一把抓過律師遞來的外套,躲到下面。
對小謝來說,法庭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兩個女法警全程陪在身後,法庭還為她配備了心理醫生和急救醫護人員,另有十幾名工作人員維護秩序。即便如此,賀翔被法警押進法庭,路過她身後時,她腦中還是閃現出了對方沖過來用手铐勒住自己脖子的畫面,這讓她恐懼得發抖。
與賀翔結婚後,小謝養成習慣,盡可能避免把後背暴露給丈夫,這樣做可以确保在他沖過來毆打自己時,能第一時間護住要害部位。
但賀翔家暴制造的傷痕永遠地留在了她的身上和心裡。那道從胸口一直開到肚臍下10厘米處的、拉鍊一樣的縫合疤痕難以消除,由于十二指腸、雙腎功能受損,她幾乎隻能吃流食。
被家暴的兩年中,小謝沒有停止過抗争。“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她報警、逃跑,找婦聯、請律師,想盡辦法搜集、保留自己被家暴的證據,去法院申請人身保護令、遞交離婚申請書。
但家暴依然沒有停止。
“一次大家暴之後跟着幾次小家暴,然後再來一次大家暴,程度逐漸升級。”直到2023年5月,賀翔“失了手”将她打進ICU,造成她身體四部位重傷二級,案發4天後,賀翔被公安機關刑事拘留,當年底,因故意傷害和虐待罪被檢察院提起公訴,小謝遭受的傷害才終于告一段落。
随着法院當庭宣判離婚,家暴受害者小謝的漫長抗争已到中場。審判加害者的刑事案件尚未開庭,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更關鍵的問題尚待解答——誰來保護家暴受害者,在她們被打死或打殘之前?
“結婚好像對不起自己”
原告席上31歲的妻子神色憔悴、臉色慘白,長發随意绾在腦後,1米53、80斤的身體在寬松的黑色衣褲中晃晃蕩蕩。庭審過程中,她一直緊盯面前的電腦屏幕,盡可能避免與坐在被告席的丈夫對視。
這場正在經受審判的婚姻改變了小謝的人生。在絕望無助時,她總想:要是當初沒一時沖動,嫁給賀翔,一切都會不同。
曾經的小謝愛美、好打扮。早上6點多上班,她會提前半小時起床,戴美瞳、粘睫毛,化全妝上崗。
2021年4月,被家暴之前的小謝在直播中展示服裝。受訪者供圖
但如今,她已經一年沒化過妝了。10平方米的出租房内,一張簡陋的梳妝台靠牆放着,台面上僅擺放着最簡單的護膚品、祛疤凝膠和生發藥水。因為堅持塗祛疤凝膠,前胸後背被賀翔潑熱湯燙傷的疤痕已幾乎看不出,生發藥水催生的頭發則蓋住了賀翔用刀在她頭皮上留下的兩道傷疤。
這個看起來嬌小柔弱的姑娘在事業上一直很要強。大學剛畢業,她借了15萬高利貸做啟動資金,白手起家,用4年時間,在北京開了4家服裝批發檔口,還把哥哥一起帶入行。
她帶着在北京掙下的180萬元身家去廣州開服裝廠,一年後因經營不善回了老家。在事業的低谷期,她轉戰線上。2020年7月,小謝在電商平台直播賣衣服,憑高顔值吸引來一批粉絲,賀翔就是其中之一。
“我們是老鄉,我請你吃宵夜。”賀翔發微信約小謝見面,他和小謝的老家在四川省巴中市的同一個縣城。在北京漂泊多年,獨自打拼事業,小謝對老鄉有種格外的親切感。
小謝對賀翔第一印象不錯。他大小謝4歲,1米78的個子,高高瘦瘦,普通人長相,看起來斯文、老實。本科畢業、學美術出身,在成都開公司,做廣告和裝修生意。賀翔對小謝表達了好感,坦陳自己離過婚,帶着兒子生活。“他和我說前妻是因為他窮才離開了他。”
在日後發給小謝父親的微信裡,賀翔形容自己對小謝的感情:“我看中了她的勤勞、吃得苦和能幹。”“一個女孩子走南闖北到處漂泊流浪看着讓我心痛。”
相比事業上的規劃明确、野心勃勃,家人和小謝本人都認為,她在感情中比較被動,以往的感情經曆都是被對方推着走。
小謝覺得,賀翔有上進心、沒有不良嗜好,更重要的是老鄉的緣分。她厭倦了漂泊,和賀翔在一起可以離父母近一些,老家有事也方便照應。兩人很快确定戀愛關系,開始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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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戀愛談得很平淡,卻是小謝記憶中兩人最接近溫情的一段時光。在賀翔的幫助下,小謝在成都開了新的服裝檔口,賀翔每天都會開車接送她上下班;他不是一個浪漫的人,但每逢節日,她都能收到一束鮮花;濕冷的冬天,小謝正餓着肚子,賀翔會從兜裡掏出一串熱乎乎的烤苕皮。
這些生活細節處的浪漫雖然也讓她感動,但不足以和他步入婚姻。她沒想過,也搞不清什麼樣的人、做些什麼事情才值得自己托付一生。“沒有一定要結婚生孩子的想法,感情上我是走一步看一步。”
戀愛兩三個月後,賀翔開始頻繁提結婚的事,早上問過,晚上又問,看小謝一直不松口,他半開玩笑地威脅:“我告訴你,一年内還不跟我結婚,咱倆就分手。”
最終,兩人相識10個月後,2021年5月20日,一同回老家領了結婚證。民政局大紅的背景闆前,賀翔将一枚鑽石戒指戴到小謝手上。
小謝發信息給哥哥,通知了他領證的事:“我覺得不結婚對不起父母,結婚好像又挺對不起我自己的。”
領證這天是一個陰天,像是憋着一場雨,壓得她透不過氣。小謝一個人沖上老家頂樓的天台,坐在那裡,莫名奇妙哭了一場。
如今,那枚結婚戒指還留在巴中老家的某個地方。離婚案開庭前,小謝給在老家的媽媽打電話,讓她把戒指帶來,她要在庭審現場還給賀翔。
家暴曲線
法庭内,原告律師宣讀起訴狀,描述、羅列了賀翔在婚後兩年長期頻繁家暴妻子的情節和證據,一共六次報警記錄,其中兩次派出所出具了家庭暴力告誡書,出示的證據還包括小謝受傷的照片、就診記錄、傷情鑒定等。
“不認可是家暴。”小謝回憶,被告平靜地說出觀點,目不轉睛盯着面前屏幕上的文字,條理清晰地逐一反駁,講述另一個版本:其中一封家暴告誡書上的簽名不是他本人簽的;潑熱湯那一次是小謝先拿東西扔他,他出于自衛才還手;動刀那次自己的大腿也受傷了;最後一次把妻子打進ICU不是故意的……
出租屋内,小謝演示賀翔用尖刀對她實施家暴的場景。新京報記者劉思維攝
這些說辭都未被法院采納。據小謝講述,第一次家暴發生在自己懷孕一周後,那時兩人領證還不到兩個月。起因是小謝給賀翔發微信,問他是不是與前妻有暧昧舉動。收到消息的賀翔怒氣沖沖從客廳沖到卧室床邊,一隻手掐住妻子的脖子,将她按在床上,另一隻手大力扇她的臉,一邊扇一邊怒吼:“讓你瞎說!讓你瞎說!”一會兒,他停下來,奪過小謝的手機,用手機接着扇她。
小謝被打蒙了。這之前,賀翔從沒在她面前流露出一點暴力的迹象。事後,她回憶起,賀翔曾對她說過:“你知道嗎,我和你結婚,就是因為你脾氣好。”再想到這句話,小謝感到後背一陣陣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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