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光線穿過窗戶乳白色的玻璃,輕輕濺在女孩的手臂前,悄悄溫暖了臉頰周圍的空氣,透過她的眼皮将她弄醒。柔軟的被單包裹着昨天趕集而酸澀的雙腿,她忍不住賴了一會。
昨天早晨雪回來的時候看上去高興極了,不過也在情理中地沒有捕捉到獵物。他抱怨道自己的手腳已經僵硬了,需要更多練習,于是他們昨晚又出發了。說起森林的事務,男孩的大眼睛裡閃爍着一種興奮,就連淺藍色的虹膜紋路都波動地變化起來。安娜感受到雪身上前所未有的快樂,她由衷地為男孩開心,但這也加深了她的恐懼。不知為什麼,他們一向無話不談,但如今的擔憂她竟然一點都不想被男孩知道。凝視無邪的淺藍色眼眸的時候,安娜總是能看見無限的信任,那産生這樣疑慮的她是否是在不信任雪呢?罪惡感不斷蠶食她的精力,這不是她的作風。
我必須要跟他說明白。女孩定了定心神,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起來,也是這時她才意識到房門外鬧哄哄的。肉墊碾壓木闆的聲音在門外悉悉索索,聲勢浩大,洪水一般,好像下一秒就要沖破那道可憐的老木門。安娜猜到是狼群,但這樣的排場還是成功讓她好奇和緊張了起來,她走到門邊,把門打開。
是雪,和他的“家人”。唯一意料之外的是男孩手中捧着的東西——一個通體褐色的羊角,比人的巴掌還長一些,以一種唯美的方式輕微卷曲,将纏繞在上面的清晰紋路扭曲的更加盤亘複雜。中間弧度飽滿的地方在微光的照耀下還帶着點人類世界尋找不到的野蠻的光澤,周圍随意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凹陷。這樣一個山羊角在男孩白皙手指的襯托下顯得像一件海盜的戰利品,深埋在土地裡,等待可以戰勝海洋和命運的人來取走它。
“安娜,這個給你。”白發男孩的臉上露着羞澀的笑容,白色的睫毛飄忽不定。
安娜緩緩伸出手,這個場面的神聖感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在她接觸到禮物的瞬間,不知道哪頭狼從後面頂了雪一下,漂亮的羊角被慣性塞進安娜的手裡。女孩緊緊地握着,感受着它的重量,擡起頭來時才看到男孩發紅的臉頰和顫抖的淺藍色雙眼。
“怎麼了雪?”
男孩的鼻息噴在她的嘴唇上,女孩的心跳開始不受控制。
“這是我們前天抓到的,我覺得很漂亮,就處理了一下送給你……”雪吞了口口水,安娜也屏息凝視,等待着他繼續說下去,整個走廊隻剩下狼兒的呼吸聲。
“你好像在擔心什麼,所以我想和你說……”
安娜心裡一顫,原來自己的所有心意都瞞不過這個淺藍色的靈魂。明明終于卸下了負擔,她卻感到越來越緊張,呼吸逐漸急促起來,一種女人的第六感讓她突然意識到男孩要說什麼。
“我想成為你的伴侶,我們會一直生活下去。”
雪說得很慢很清晰,像是組織了很久語言,又像是為了讓這一刻更加莊嚴肅穆。即便已經意識到了,安娜還是陷入了巨大的震驚中,周圍的聲音全部被巨大的心跳聲淹沒。她定定地看着男孩的眼睛和不斷被血液充滿的嘴唇,手中的羊角好像失去了重量。
“雪,”
“我知道人類在成為伴侶前有一個儀式,然後我現在還不夠大……”男孩好像用光了所有的勇氣,眼睑低垂了下來,語速也變得有些淩亂了。安娜看着他,那一刻好像看到了所有的他,剛遇見時的他,再次重逢時的他——或許他們之間已經不需要那種儀式的鑒定了。
“但你要相信我,你要給我時間。”雪話音剛落,女孩猛地抱住男孩的肩膀——這雙曾經由她牽引的瘦弱的肩膀已經變得高大寬闊。一種奇異的感動在她的心間翻湧,她把臉頰緊緊埋進男孩的頸窩,後背傳來男孩強壯手臂的溫度。雪的心跳傳遞到她胸口,那一刻她感覺他們的心髒已經融為一體,溫暖有力的幸福感沖上她的大腦,濕潤了她的眼眶。
“我會的。”
這一次她義無反顧地流出眼淚。
雪的胸膛很溫暖,令她完全沉浸在這與世隔絕的幸福中,完全沒有注意到窗外的吵鬧聲。雪拍了拍女孩的後背,将手臂和溫度從她懷中抽離,安娜覺得這擁抱短暫得轉瞬即逝,她有些出神地看着雪走到走廊的盡頭,緩緩推開隔離浪漫與現實的大門。不知為什麼安娜真想沖上去阻止他,好像那扇門就像一道屏障,保護了他們全部的幸福,而門一旦被開啟,所有的煩惱又會再次穿透她的全部身心。
老舊的木門嘎嘎作響,光線透入的瞬間人類和牲畜的嘈雜也像洪水一般宣洩進來。安娜深吸一口氣,堅定起來走到雪身邊。
“看看它們做了什麼!”
粗糙的聲音沖擊安娜的耳膜,在輕微的眩暈中女孩辨認出這是安格裡的父親。男人的臉看上去比平日還要通紅,雙手還散發着一股令人瞬間清醒的血腥味。安娜警戒起來,将已經到嘴邊的玩笑吞了下去,站到白發男孩的前面。
“怎麼了?”
安娜冷靜地看着他,但心卻砰砰直跳——她不自覺想起昨晚老狼的眼神,冰冷又不祥。男人身後還跟着小安格裡和另外兩個不喜歡給安娜好臉色看的男人。周圍路過的村民見到這樣的陣仗,大部分都觀望一下就走開去幹自己的事了,隻有一些遊手好閑的圍了過來,轉來轉去的眼珠似乎已經做好了起哄和落井下石的準備。
“你們家的狼吃了我的羊!”他說得非常大聲。可能是感受到了男人身上的惡意,雪在安娜身後握了一下她的腰,想将女孩攏到自己身邊。一股滾燙的血液湧過安娜的喉嚨,她感到嘴唇發熱,前所未有的憤怒盤旋在她眼中。
“這是誣陷!”她的聲音在用力中變得尖細。
“我們有證據。”小安格裡躲在父親的身後,兩顆黑溜溜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們。一陣惡心的感覺充斥在牧羊女心間——這樣的合謀簡直是在亵渎孩童澄澈的雙眼。她惡狠狠地瞪了小男孩一眼,後者像老鼠一樣飛快地縮起。
中年男子正要開口,父親的動靜從身後傳來。獵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攆着嘎吱響的木地闆走來,到門口的時候,他輕輕撥開兩個孩子,站到他們的最前面,聲音有些疲憊卻堅定地不可置疑。
“你說狼是怎麼吃的?”
男人舔了下嘴唇,黑紫色的嘴巴蠕動起來。他說他前天夜裡沒有關羊圈,到第二天的時候就發現少了一隻羊。羊群晚上是有牧羊犬看管的,曾經像這樣敞開羊圈也沒發生什麼,但偏偏就在狼群時隔多年重新狩獵的那天晚上出問題了。
安娜注意的雪淺藍色的眼睛好像顫抖了一下。
然而。男人繼續說道,紅色的臉頰看上去要燃燒起來。就在今天早上,他們在不遠的森林裡發現了那頭可憐羊兒的屍體,明顯存在被野獸蠶食的痕迹,隻剩下寥寥的白骨和失去生命力的頭顱。
父親尊重地聽着,任由男人說得手舞足蹈。陽光已經開始猖狂,有些毒辣地覆蓋在安娜的臉上。旁邊圍觀的人已經多到擠滿了走道,其中不少不曾和狼群有過交際的人們直接相信了男人的話,不時發出質疑的雜音。
“你說的話是事實,但具體的真相還需要更仔細的調查。”父親伸出一隻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看着這樣一個沉靜虛弱的人,安格裡的父親也忍不住收斂了剛剛的瘋狂,臨走時他似乎又有些不甘心地宣布道:
“我會彙報給村長的!不要以為離開了你的狼我們就活不下去了。”
不速之客的騷臭味逐漸淡去,看熱鬧的衆人也散開來。父親溫柔地看了兩個激動的孩子一眼,把他們趕到屋子裡去,緩緩合上門。
“雪,這是狼群做的嗎?”他背對着孩子們問道。
安娜對于父親的懷疑有些生氣,她拿起剛剛順手放在餐桌上的山羊角,對着獵人的背影說:“這不可能是狼群做的,他們給我帶回來的山羊角就可以證明!”
女孩的語氣斬釘截鐵。話音剛落,一股輕柔的力道扯住她的衣角——雪站在她身後,黑色瞳孔空洞地盯着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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