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轉,奶奶裹着頭巾站在一旁,不停地往裡倒混着清水的豆子,碾磨碎的黃豆漿沿着磨盤溝壑滑落下來,最終彙入磨眼。濃郁的豆香味彌漫了整間小屋,待他們醒來時,便是有一碗熱騰騰的鹹豆花端上了桌。
剛出鍋的豆花滑嫩軟彈,切碎的青蔥點綴其間,淋上一勺厚實濃稠的醬汁,再點上兩滴紅油,那是他幼時最深沉的記憶。
那會兒他和見甯最是喜歡将炸得油香酥脆的油條掰成一小截一小截,浸在滾燙的豆花裡,吸飽了湯汁的油條沉甸甸軟綿綿,一口咬下去,鹹津津的豆花汁在嘴裡洶湧爆開,他們倆被燙得舌頭直打轉,還忍不住吸溜從嘴角溢出的湯汁。
早起能喝上這麼一碗結結實實的鹹豆花,身子熨帖得暖烘烘的,在外面瘋跑一整天都不會冷。
思緒拉回到現在,他抿抿嘴,下意識咽了下口水,仿若這嘴裡還存留着當年的滋味,隻是如今這心裡頭空落落的,一時恍如昨日。
“阿兄,我們回來啦!”,突如其來稚嫩的咋呼聲打斷了他的出神,謝見君微微一怔,從過往中抽身而出,他掀開柴房的小布簾,剛邁出門檻,被迎面“蹬蹬蹬”邁着小短腿跑來的滿崽撞了個滿懷。
“跑什麼呢,瞧這一頭汗……”他輕笑着嗔怪道,掏出衣袖裡的帕子給滿崽洇了洇滿後背的汗,擡眸見雲胡背着竹簍緊随其後,跟着進了院子。
他上前将竹簍接了過來,立在屋檐下,又從竈房裡端出兩碗煨在鍋裡的小米湯,遞給二人,“喝點水,先歇息歇息。”
雲胡的确是有些渴了,接過米湯“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兩口,抹了把嘴,見謝見君目光落在竹簍的粗布上,他怯怯地開口,正要解釋,被滿崽搶了先去,“阿兄,阿兄,雲胡給我買了麥芽糖!可甜呢,我還吃到了小山說的紅豆包子……”
他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巴拉巴拉同謝見君說着今個兒的事兒,謝見君微微側身,饒有興緻地聽着,時不時還搭上兩句腔來應和他。
雲胡插不上話,想着先進屋收拾他們買回來的東西,路過小柴房時,瞧着堆放了許久的石磨冷不丁被翻了出來,許是謝見君打算要做些什麼吧,他心裡如是想着。
回來的路上,牛車走起來前倒後仰,颠簸得很,從集市上買回來的豆腐被磕碎了一小塊四方角,他将其打竹簍裡拿出來,眼巴巴地看着磕掉的豆腐角,舔了舔幹澀的唇,肚子适時“咕噜”了一聲。
他們早起走時,本想着稍稍逛逛,裁上一匹粗布就回來了,沒成想一呆就是大半日,那紅豆包子兩文錢一個,他哪裡舍得吃,隻給滿崽買了一個打打牙祭,現下餓得前胸貼後背,恨不得一口能吞下兩個馍馍。
他悄沒聲地扭頭往竈房門口張望一眼,瞟着謝見君正帶着滿崽在水缸前淨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豆腐角塞進自己嘴裡,“咕哝咕哝”耷拉着腦袋,猛嚼起來。
謝見君哄着滿崽回屋換身衣裳,掀開竈房門簾進來時,雲胡這一口的豆腐還未嚼碎,兩頰塞得滿滿的,像冬日裡囤糧的小倉鼠。
偷吃東西還被當場抓了現行,雲胡莽莽撞撞地掉過身來,害怕地捂住自己嘴巴,身子止不住地戰栗,“我、我、我……”,越是緊張,說話越發不利索,他似是大母雞抱窩,“我我我”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還因着着急忙慌往下咽嘴裡的豆腐,嗆了嗓子,弓着腰咳得滿臉通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愣是不敢掉下來,仿若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
“不急不急……”,謝見君輕拍他的後背,低聲安撫道。他說話溫吞吞的,聲音清潤,浸着一抹柔和的音調,那不是責怪,也不是叱罵。
雲胡止了咳意,驚慌失措地後退兩步,啞聲道,“磕、磕碎了一塊、我、不是我、故意偷吃的、我、我餓了。”,聲音越來越小,末了,隻聽着跟蚊子哼哼似的,謝見君要湊近他身邊,才能勉強聽得清楚,
“不妨事,吃便吃了,這有何大不了的?我擇了菌子,咱們炖豆腐吃,可行?”他曉得雲胡性子膽怯,尋了個旁的話茬岔開來,就将事兒給揭了過去,一塊豆腐罷了,沒得讓他這般害怕。
“行、行”,雲胡抹幹淨眼淚,垂眸偷偷地看向謝見君,确信他沒有丁點生氣的神色,這才籲了口氣,緊縮的肩膀跟着放松下來。
換好衣裳的滿崽去而複返,捂着小肚子,嚷嚷着餓,謝見君正忙着将豆腐切塊,聞聲夾起一塊嫩白豆腐,蘸了點韭花醬喂給他,“行了,小饞貓,這一會兒好該吃不下飯了。”
滿崽原就是嘴饞而已,現下如了願,心滿意足地跑開了,他要去小山家,今個兒吃到了紅豆包子,怎麼也得去小山跟前嘚瑟嘚瑟。
謝見君囑咐他早些回來,擺擺手,将這小家夥打發走了,他把切好的豆腐碼在盤裡,扭頭見雲胡佝偻着背,坐在竈台前,往竈膛裡不停地添柴火,噼啪響的火苗舔舐着鍋底,燒得赤紅,鍋裡冒起朦朦胧胧的白霧,他掀開鍋蓋,将豆腐下鍋,又從櫃子裡抽出一把漏勺,慢騰騰地攪拌着。
這鹵水豆腐吃起來難免有股子豆腥味,他們尋常都會先過一遍滾水,而後在冷水中浸上個半刻鐘,再下鍋炖煮。
趁着這會兒功夫,雲胡焯熟了菌子,拿清水漂涼,切成細溜溜的薄片。
起鍋煸炒得焦黃後,謝見君将鍋鏟接了過去,囑咐雲胡往鍋裡添滿水,滾起一遭來,又把瀝幹的豆腐小塊一股腦丢了進去。
屋中沉悶不已,他清了清嗓子,順口找了個話頭,打破了此時的甯靜,“我瞧着你買了布回來,是想做什麼嗎?”
“啊?”雲胡怔怔地擡眸,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謝見君是在同自己說話,他忙站起身來,将手上的水蹭在圍裙上,張着手,無措地磕絆道,“是、是想做兩身衣裳給你。”
“給我的嗎?”謝見君微微驚詫。
“我、我見你衣服舊、舊了。”雲胡如實說,他臉紅得像塊紅布似的,連耳廓都漫上來一層绯意。
謝見君攪動着鍋中的炖菜,眸光落在雲胡搓洗得發白的外衫上,“我不妨事,衣服破了,補補便好,倒是你這兩件外褂,漿洗得薄了,改明兒我再去裁些布回來,你也做上一套新衣吧,針線活我不擅長,但雜活我還能搭得上手,待你跟我說如何做,我好幫着你一道兒忙活。”
雲胡恍惚了一瞬,眼見着他張了張口,好似還想再說點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說出來,末了,猛咽了下口水,腦袋重新低了下去。沒人知道,一抹歡愉正悄悄爬上他的心頭,他小心地克制着,不敢讓自己表現得太過高興,但不論怎麼說,他終是不用再穿雲松不要的舊衣了。
暮色漸沉,夕陽落入青山,縷縷炊煙升起。
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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