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在下眼拙,敢問小後生可是有功名在身?”
“不曾。”謝見君拱手道,“晚生本是農家子,承蒙村中學堂先生厚愛,于近日方開蒙,正直家裡母親孝期,三年内不可參加科考。”
書鋪掌櫃捋了把稀疏的胡須,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他這書鋪其實并非缺抄書之人,隻不過是他想借着抄書之事,送個人情罷了,倘若将來有功名在身的書生,青雲得路,一朝翻身入了朝堂做了官,他也好跟着沾沾光。隻眼下這人,雖氣質溫潤儒雅,一身讀書人的清貴,但畢竟這個年紀剛開蒙,自然比不得那些個童生秀才,更有指望。
謝見君并非愚笨之人,見狀,便是知曉書鋪掌櫃的心思,他沉默片刻,照常行了個禮,轉身掀開門簾,出了門。
雲胡正乖順地坐在屋門外的石階角落裡愣神,滿崽依靠在他身側打起了瞌睡,因着怕他着涼,他從竹簍裡翻出今早特地帶着的夾襖,将人一整個裹在懷裡,擋住穿堂而過的瑟瑟冷風,擡眸見謝見君從書鋪裡出來,他神色惶惶地挪了挪身子,翹首問起,“可、可是都買好了?”
謝見君颔首,收斂起沮喪的心情,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意,“嗯,都買完了。”
“那、那就好。”雲胡眉眼彎了彎,“趁着天兒、天兒還早,咱們往回、往回走吧。”
————
回去路上,因着心裡盛滿了事兒,謝見君悶着頭,走路飛快,他步子邁得本就寬大,幾步就将雲胡甩到了身後。隻待他從憂慮的心緒中拔出身來,才驚覺自己已經走出老遠,忙不叠扭頭,雲胡背着竹簍,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小跑着追着他的步子。
他頓覺歉意,“對不起,是我走得太快了。”
雲胡搖搖頭,他雖不知謝見君在書鋪裡發生了什麼,但也能瞧出他眼下心緒不佳,他手伸進衣袖裡掏了掏,摸出兩個油亮的毛栗子,這原是特意留着哄滿崽的,怕他一路哭鬧起來,折騰個不停,而現今他小小一人兒縮在謝見君身後的背簍裡,身上蓋着薄夾襖,正睡得昏天黑地,隻怕是到家前,都不會醒來了。
他放心地掰開栗子殼,将栗子肉遞給謝見君。
“這……”謝見君不解,溫潤的目光中帶着疑惑。
“你、你吃、是甜的。”雲胡往他面前推了推,他懊惱自己笨拙,竟是連句像樣的安慰人的話都不會說,隻幹巴巴地低聲道,“吃甜的、高興”。
謝見君微微一怔,反應過來這小少年此舉大抵是在哄他開心。他從雲胡手裡接過白嫩的栗子肉,這栗子肉入口脆生生的,嚼起來“咯吱咯吱”,甜津津的滋味萦繞在舌尖,久久不散,撫平了他心中失落的情緒。
他眼眸眯了眯,喉嚨深處溢出一抹低笑,“若是一會兒滿崽醒了,鬧着要吃甜栗子,可就沒有了。”
雲胡踮起腳尖,打眼看了看背簍裡熟睡的滿崽,伸手給他掖了掖夾襖,再望向謝見君時,眸光中透着一絲難掩的狡黠,他手擋在唇邊,将聲音放得更低,
“我們、我們不告訴他、偷偷吃掉。”
暮色西沉,缥缈浮雲間,落下一抹餘晖,少年腼腆的笑容浸潤在細碎的光影中,謝見君呼吸一滞,好似有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打心底裡破土而出,細枝抽芽,嫩綠冒尖兒。
從四方鎮子上回來,已逾幾日。
尋常白日裡,福生那兒接了活,謝見君便跟過去幫着搬搬東西,搭搭屋頂,賺個二三十文,這村裡人都是緊着褲腰帶生活,出手自然趕不上老秀才許褚大方,但好在能賺一文是一文,碰上東家管一頓晌午飯,還能省下一口家裡的糧食。閑時,得了空,忙完家裡的活兒,他便窩在院子裡練字。
買來的毛邊紙雖較之宣紙,價錢上要便宜些,但這般大手大腳地拿來揮灑,到底是舍不得,他從田地裡找了塊略顯平整的方磚,平日裡用毛筆蘸了水,在方磚上練字。被毛筆潤濕的方磚隻肖的往太陽底下一扔,刻的功夫就曬幹了,如此還能反複用,一直練到對某個字有把握,他才謄到紙上去。
轉眼,自那日拜别許褚已有十日之久。
起早,天剛破曉,山林間薄霧将散未散,謝見君被雞鳴聲吵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側身往旁邊一探,被窩裡已經涼了,隐約聽着屋外傳來“咕咕咕”敲打食盆的動靜,他麻利裹上外衫,推開屋門,乍寒的冷風穿堂而過,他禁不住打了個激靈,哈出一口白茫茫的霧氣。
院裡的雲胡将拌好的雞食倒進食槽裡,帶着滿崽站在屋檐下盥洗,今個兒适逢初五響水大集,他們倆要去集上置辦點東西。
謝見君因着要去許褚家送字帖,便沒得與他二人同行。
吃過早飯,趕着日頭還沒爬上來,他背上竹簍,鎖好門,将倆人送到村口界碑,眼見着人走沒了影,才緊趕慢趕地往村南邊的小院走去。
遠遠見許褚的小院,謝見君放慢腳步,先是喘勻了氣,又整了整一路走過來有些不平整的衣衫,方才擡袖輕叩了叩院門。
許褚等他良久,聽着動靜,立時就拉開了院門,将人迎進來。
謝見君從竹簍裡拿出兩吊豬肉和十來個雞蛋,雙手遞送給許褚,恭順作揖道,“學生謝見君,特前來拜見先生”。
前來拜師,他不好空着手,提早從孫屠戶那兒買了豬肉,又将攢了幾日的雞蛋,一并拿了來,抵作束脩禮。
好在許褚也并非那貪财之人,平日裡農戶送孩子來讀書,也不過就是拿些雞蛋,提一兜子白面,趕上家裡實在揭不開鍋,孩子又卯着勁兒想讀書,過來磕個頭,行個拜師禮,他也就收下了。
如今見謝見君這般懂禮數知人事,他臉上難掩欣賞之意,“莫行這些個虛禮,你的字呢,快些拿出來給我瞧瞧。”
謝見君低低應了一聲,腰背躬得更深了,他将豬肉和雞蛋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把好生保存的字帖拿出來,展給許褚。
許褚相看片刻,不由得蹙起眉頭,好半天,才緩緩說道,“你這字……”,他頓了頓,“先前見你字寫得清雅秀朗,怎練了十天,落筆反而虛浮軟弱,不成大器,可是偷懶了?”
“學生每日都在石磚上練字兩個時辰,不曾懈怠一日。”謝見君連忙替自己正名。
“緣何在石磚上練字?”許褚不解。
謝見君面上閃過一抹難為情,“不瞞先生,我家中境況,先生亦是知情的,學生前些日子去鎮上買紙,單單這毛邊紙便是二十文一刀,即便我正反兩面用,這一刀紙也用不了多久,學生一手拙筆,不敢輕易浪費,便想出在磚石上練字的法子,如今看來,倒是學生愚笨了。”
許褚頗為意外,先前他也曾聽村裡人說起過這謝家小子的事情,隻是那日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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