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低聲道:“我該早些告訴你的。”“就算是要怪,也怪他當初沒有告訴我,怎麼都怪不到你這裡。”點青擺了擺手,自嘲道,“我這幾年倚仗着你,過得順風順水,銀錢也攢了不少。本以為找了個合心意的人,過兩年就該琴瑟和鳴相夫教子……卻不料陰溝裡翻了船。”造化弄人。沈瑜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好,畢竟點青自己應該早就想明白了才對,用不着她來勸什麼。“有些事我不便提,但我得等他回來,給我個說法。”點青閉了閉眼,似是自語道,“隻是不知他是否還會回來。”點青這麼一說,沈瑜倒是忽而想起當初宗博義離開時所說的話了,她那時就隐隐覺着有些不對,可并沒細想,如今再拿出來品一品,卻實在是意味深長得很。看着點青清瘦的側臉,沈瑜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當日宗公子離開時,我曾提出讓他去長房支了銀子,但他說且先留着好了,說不準他得了閑會再來說書,又或許等到哪日窮困了,再來拿這銀子。”沈瑜不知道這件事對點青而言是好是壞,但她并沒有隐瞞,畢竟若是易地而處,她也不希望有人會報着為自己好的念頭刻意欺瞞。聽了這話後,點青沉默許久,神色說不出是喜是悲,最後低低地歎了口氣。轉眼就又入了冬,府中的事情又多了起來,沈瑜将放在生意上的精力分出了些,來料理庶務。好在點青已經好轉,而雁歌也已經學的有模有樣,能替她打理生意,替她省了不少力氣。而一向在家中的宋予奪倒像是有什麼要事一樣,隔三差五地出門去,沈瑜初時不以為然,并沒過問,但後來卻也覺着奇怪。不過還沒等她細問,就有旨意到了家中,皇上給宋予奪指派了新的差事。早前皇上有意令宋予奪接管禁軍,但被他以腿傷為由給推掉了,可此番卻壓根沒提前知會,直接頒發了聖旨,給他指派了新的差事。聖旨說是西域十國将有使臣前來朝見,令宋予奪協鴻胪寺來料理。當年宋予奪與梁軍裡應外合,大敗西域叛軍,至今已近三年。西域元氣大傷,如今方才算是稍微緩過來些,倒也算是能屈能伸的很,竟一同遣了使團赴京。本朝跟西域從來都是打得不可開交,此事實在是破天荒頭一遭。朝臣私底下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可礙不着皇上高興。這一年來,朝中幾乎就沒什麼好事,先前兩位皇子那一番明槍暗箭的争鬥更是讓他傷了心,如今西域臣服,巴巴地遣了使臣來京朝見。他好不容易撈着點年輕時的意氣風發,對這件事情很是上心,早早地就讓人籌備起來。皇上龍顔大悅發了話,朝臣自然也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紛紛上折子明裡暗裡吹捧了一番,端的是一派好氣象。表面上來說,皇上令宋予奪協管并沒什麼不對,畢竟若論及對西域的了解,滿朝文武誰也及不上他。可沈瑜卻覺着有種說不出的怪異,聽聞這消息後,随即就去問了宋予奪。宋予奪神情凝重,沉默了會兒,方才開口道:“這件事,我倒是早有猜測。”“你早就知道西域使團之事?”沈瑜奇道。這件事一直都瞞得很嚴,坊間沒半點傳聞,隻怕大半朝臣都還是見了聖旨之後才知曉的,可宋予奪這麼個賦閑在家的人竟然早就知道。若是先前,說不準是從慎王那裡得知的,可如今慎王已經遭了冷落,他又是從何得來?“西域駐守的人,大半都是我的舊部。”宋予奪言簡意赅地說了句,轉而又提醒道,“你可還記得今年早些時候,朝中曾為了是否要複開古絲路起過争執?”沈瑜自然是知道的,當初那事可是斷斷續續吵了月餘,一衆敏銳的商人可都是時時盯着此事的。“我那時就覺着莫名其妙,古絲路廢棄百年,誰會去突然提此事?”宋予奪聲音低沉,“若我沒猜錯,西域使團此次進京,說不準就會提此事。”前朝之時古絲路曾有過一段繁盛時期,可後來天下大亂,武帝在亂世之中揭竿而起平定南北,改朝換代為梁,西域趁機蠶食鲸吞了涼州六城。自那以後,大梁跟西域之間的戰争斷斷續續就沒停過,古絲路自然就棄之不用了。沈瑜對這些舊事略知一二,想了會兒,才明白過來宋予奪的意思,皺眉道:“這個先不提……皇上遣你來協管此事,當真沒旁的想法?”沒等宋予奪回答,她又道:“再有,若西域使臣不懷好意,抖落出當年舊事,你又該如何?”當年宋予奪落在西域叛軍之中,叛軍将其父之死的真相告知,以為宋予奪會因此站在他們一方,卻不料宋予奪隻是虛與委蛇,反将了他們一軍,緻使西域一衆小國元氣大傷。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必定是恨毒了宋予奪的,若趁着此次入京的機會,将此事透露給皇上,就說宋予奪早就知道當年其父是死在皇上手中……以皇上多疑的性情,又豈會放過宋予奪?思及此,沈瑜整個人都有些不安起來。可宋予奪卻并沒什麼慌亂的神色,他平靜地說道:“此事我也早就料到。”“你這些日子頻頻外出,就是為了此事?”沈瑜這才回過味來,追問道,“那你待如何?”“阿瑜,我早前答應過你不涉朝政,可如今看來卻是不成了。”宋予奪擡眼看向她,“皇上指派我去,便是試探的意思。”沈瑜沉默着,靜靜地看着他。“我安逸地過了三年,一來是有當年舊事橫亘其中,我也不知該如何自處。二來……”宋予奪臉上露出點笑意來,語氣也放緩了些,“溫柔鄉的确消磨人。”經他這麼一說,沈瑜又是無奈又是想笑,但心上那根原本緊繃的弦倒是松了些。宋予奪擡手蹭了蹭鼻尖,像是在對沈瑜解釋,又像是在給自己做一個交代:“我用二十年走完了許多人的一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便是解甲歸田也沒什麼遺憾了。可如今有人不放過我,我也不能坐以待斃。”忠孝難兩全,宋予奪明知當年是皇上暗算了父親,可卻仍舊選擇了裡應外合大敗西域,回京之後也沒生出什麼異心。倒不是真忠君,隻是為民。他的選擇關乎那麼多人的性命,所以不能随心所欲去“快意恩仇”。“我忍了這麼久,阿瑜,”宋予奪低聲念着她的名字,“我不準備再忍了。你莫要怪我。”這是旁人難以想象的事情,非得親身經曆一遭,方才明白,隐忍其實遠比發洩難上百倍。他能生殺予奪,可他仍舊選擇了隐忍不發,裝愚守拙。因為他一念之間關乎萬人生死。若無今日之事,或許他就這麼忍着了,可刀刃加身,他不能坐以待斃。宋予奪這話說得其實很隐晦,若非是沈瑜對他很是了解,怕是還明白不過來。沉默了半晌,沈瑜輕聲道:“好,随你。”得了沈瑜這句話,宋予奪如釋重負,擡手将她攬入懷中,手臂逐漸收緊,像是想要從她身上汲取些力量似的。這件事,他并沒告訴過任何人,也無人可講。比起西府那邊的血親,他更信得過沈瑜,好在沈瑜沒讓他失望。宋予奪接了旨意,随後便開始與鴻胪寺協辦此事,籌備着此次的使臣朝見。按着皇上的意思,務必得辦得隆重盛大,以至于他忙得厲害,一反前幾年的清閑安逸。他重入朝堂,最高興的竟是顧訣,還專程提了酒過來慶祝,說他終于想明白不再“耽于美色”了。沈瑜聽青溪轉述了這話,哭笑不得,擺了擺手,沒跟顧訣計較。宋予奪的傷拖了許久,此番終于肯松口,請林子軒來繼續施針,續上了當年褚聖手未完的治療。隻是這并非能一蹴而就的,需得再等上月餘方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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