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至,煙火絕,祭掃時,踏青行,插柳寄情長。
晨光微露,茜月着素衣,早起以待。舅家子弟聚首,共乘馬車,往江氏陵園,祭拜先靈。禮畢,循古制,衆人登山,訪寺祈福,至半山,細雨蒙蒙,幸而雨細,蓑衣傘蓋,足以蔽體。
石階蜿蜒,一行人至山頂古刹。寺内人聲鼎沸,茜月随舅母及諸嫂侄,先行至正殿,拜觀音大士。
舅母田氏,心系幼子婚事,跪拜間,默祈良緣,願兒得佳偶。連年災禍,潮州難安,江家長子已屆壯年,助父治郡,大嫂張氏,祈願潮州安甯,夫君仕途坦蕩。二嫂孀居,子嗣為依,所願唯子成龍,光大門楣。茜月所求,簡而深,願與徐欽比翼雙飛,夫妻情深。身為鎮國公府主母,權柄在握,上下和睦,封诰加身,心無所憂,不貪外物,現狀足矣。唯一願,與欽白頭偕老,情深不渝。
衆人祈願畢,出殿,雨歇。男子不信鬼神,随行僅遵習俗。江照與其子江佑安、江佑辰,坐石凳閑談,見妻攜晚輩出,不禁向田氏抱怨:“何須如此久?年年陪爾上香,總需半日光陰。”
佑安亦附和:“吾亦最厭此行。”
三人中,佑辰獨靜,不急不躁,淡然處之。
田氏于殿中祈福後,又為幼子求簽,得中簽,簽文曰:“天階夜色涼如水,卧看牽牛織女星。”觀此簽,田氏面色凝重,似覺兒姻緣難定,隻能遠觀他人幸福,心有不甘。
江照見妻不悅,知簽非吉,柔聲慰之:“勿惱,吾不過随口一言,何曾不願伴爾?”伸手欲觀簽文,“何簽?吾為爾解。”
田氏自袖中取出簽,擲于夫前:“自觀之。”
江照視簽,知妻憂幼子婚事。昔為解潮州危局,與周員外聯姻,委屈兒心。幸周家女知書達理,未辱其名,奈何未嫁而逝,江照心懷歉疚,對妻之怨,默默承受。
江照笑解簽意:“此簽言七夕男女歡會,寓男得賢妻,女遇良人。”
複問妻:“莫非家中将有喜訊?”
田氏聞夫解,愁雲稍散,重審簽文。
張氏至,笑道:“家中未婚者,唯有三弟,此簽或預示三郎今年良緣将至。”
田氏聞言,稍展笑顔。
佑辰細膩,洞悉母心,起而至母側,取簽言:“男兒志在四方,兒欲早立功名,光宗耀祖,婚事非急。母勿為此勞心。”
佑安附議:“大丈夫當先立業,三弟方二十,何急于娶?功成名就,何患無佳偶?”
江照贊許:“大丈夫何患無妻?兒有建功之志,善哉!”
聞夫子之言,田氏自省,對兒婚事過于執着,忙言:“哎呀!何不早言?吾适才隻慮三郎婚事,竟忘求功名。”
欲折返求簽,望殿内擁擠人群,江照無奈,佑安亦顯不耐。
張氏見狀,勸阻:“母勿再往,吾已代三弟求功名。”
趙氏亦附和:“吾亦求之。”
田氏不甘,蹙眉:“吾再求一次,多求則菩薩多佑吾兒。”
“禮多人不怪。”
衆人相視,暗自歎息。
佑辰挽母,溫言:“大嫂二嫂已為兒求,母勿再行。于佛祖,此事微不足道,菩薩普度衆生,吾家屢次煩擾,神仙亦厭。”
田氏聞言,笑出聲:“罷,今日不再求。”
衆人釋然,趙氏忙安排仆婦照顧孩童,預備下山。
雨雖停,石徑仍滑。女眷相互扶持,小心下山,至山腳,泥濘難行。
至馬車棚,繡鞋襦裙,皆沾泥污,不複來時整潔。
侍女忙以濕帕,為夫人小姐拭去泥穢,棚内外,一片繁忙。
江照、佑安,靴沾泥水,不成體統,田氏急令侍女取新靴更換。
江照不耐:“吾等騎馬,難免再沾泥水,換之何益?”
張氏望父子,又顧佑辰,言:“同路而行,三郎何以不沾泥?”
佑辰淡然立旁,素衣依舊,皂靴無塵,于衆人狼狽中,獨顯公子風華,翩翩貴氣,不減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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