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看在眼中急在心頭,然而他此刻元神散去大半,可以說隻比活人多口氣。用盡了全部毅力也隻能勉強維持神智清醒,連移動半分的力氣都欠奉,更遑論上場助陣。麗英趁逸塵子施法解除魔血毒的空隙狠狠一爪向他當胸抓去,逸塵子不及閃避,百忙間隻得勉強側身,肩頭被麗英爪中,留下數道深可見骨的傷痕,鮮血立刻泊泊湧出。“逸塵!”沈夜看得一陣揪心,強提一口氣勉力道:“你鬥、鬥不過他的,留下來也是無謂送命,快、快走!”逸塵子薄唇緊抿,黑眸中現出一抹決然之色。“事已至此,唯有一搏!”藍色道袍的修真者身上蓦然迸發出強烈的妖氣,那一瞬幾乎與麗英身周魔氣相抵,迫得他不得不後退數步。麗英心内暗驚,凝神看向對面之人,卻見逸塵子已經改換了形貌,原本純黑的發色和眸子均化為妖異的碧藍,白皙的俊臉上亦生出數道藍色妖紋,耳後、手腕更是長出了魚類才會有的魚鳍。他的下身已沒有了雙腿,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長長的藍色魚尾。逸塵子低頭看着自己瞬間大變的容貌,臉上流露出一抹恍然之色:“果然……如此……”他幼時便發現自己能泣淚成珠,兼之又被師尊在體内施以封印,并囑咐不可當衆哭泣。那時逸塵子年齡尚幼,從未懷疑過自己與常人有何不同。直到十一歲那年,他因為好奇和嘴饞偷溜到清和的酒窖,将清和珍藏的佳釀喝掉好幾壇,然後便因不勝酒力現出鲛人之形。盡管那時醉得厲害,逸塵子卻仍舊察覺到自己長出了一條魚尾,當場吓得六神無主。幸而清和及時趕來,替他将封印重新加固,這才令他重新恢複人形。後來逸塵子便對自己的身世存疑,然而他去問清和,清和卻諱莫如深,于是逸塵子隻好把疑惑埋藏心底。直到今日,為求釋放被封印的靈力強行沖破封印,他才确定了自己的确是半妖之身。沈夜驚愕地看着逸塵子下身的魚尾:“逸塵,原來你……”“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本魔一直以為你是個人類,沒想到你竟是隻混血半妖……哼!區區半妖也敢猖狂,本魔這便取你性命!”麗英厲嘯一聲,揮舞着利爪再度撲上。逸塵子立刻揮劍迎上,兩人,不,是一魚一豹複又戰成一團。初時逸塵子尚能仗着一身強橫妖力堪堪抵禦麗英的進攻,然而對方身上的魔氣侵蝕力實在太強,他的妖氣根本無法抵禦。逸塵子隻能時不時放出解毒法術來解除魔氣,這樣自是給了麗英不少進攻的良機。“呃,可惡!”逸塵子稍不留神身上便又添五道傷痕,鮮血不住湧出,同時魔氣趁機沿着傷口侵入。逸塵子感覺到雙腿發軟、眼前一陣陣發黑,生命力似乎開始逐漸流失,就連施展解毒和療傷法術都比先前吃力許多。此時沈夜已看出逸塵子必敗無疑,情急之下掙紮着道:“逸塵,你快走,再不走就晚了……若你有心,日後再來為我報、報仇……”“閉嘴!”逸塵子總算勉強解除侵入體内的魔氣,咬牙揮劍擋住意欲繞過他身旁沖向沈夜的麗英,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我既決意護你周全,便絕不會讓任何人傷你!”沈夜默默凝視他那中流砥柱般伫立、牢牢抵禦住麗英所有進攻的身影,隻覺心中一暖,一股說不清是酸還是甜的情緒自心頭泛起。逸塵,我隻道你恨我,卻沒想到,你竟會為我豁出性命……此生能與你相遇,沈夜死而無憾。兩人翻翻滾滾又鬥得數十招,逸塵子刻意将麗英引得離沈夜遠些更遠些,然後終因抵禦不住魔氣的侵擾而逐漸被逼到絕境。麗英乘逸塵子施放解毒法術之際一爪拍飛了他手中的靈光玄日,繼而手臂暴漲,伸手扣住他的脖頸拉到身前獰笑道:“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受死吧凡人!”麗英志得意滿地狂笑着,扼住逸塵子頸項的手指逐漸發力,竟是想要令他窒息而死。“逸塵!”眼見逸塵子兇多吉少,沈夜頓時臉色煞白,情急之下便欲拼盡殘餘靈力起身上前救護,然而此刻他自己已是奄奄一息,如何還有餘力救人?!剛欲催動靈力那縷殘存的元神便一陣動蕩,當即令沈夜哇地吐出一口鮮血,重新委頓于地,僅存的一縷元神險些當場消散。沈夜眼睜睜看着逸塵子那長長的魚尾在空中無助地擺動掙紮,隻覺心髒一陣陣緊縮,仿佛麗英的那隻手不是掐在逸塵子頸間而是緊緊捏住了他的心髒。他目眦欲裂,拼盡全力卻連移動一下身體都做不到,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嘴角溢出的鮮血更多。沈夜如墜冰窟,眼前一片血紅。黑色的絕望潮水般泛上來将他滅頂淹沒。從未有任何時候像此刻這般痛恨自己的無力。“逸塵,是我害了你……”麗英看着逸塵子因無法呼吸而逐漸通紅的俊臉,隻覺心中十分快意。眼看逸塵子就要因窒息而死,麗英忽覺臉上一痛,一股突如其來的大力抽來,将他半邊臉拍得瞬間麻木。麗英慘呼一聲,握着逸塵子頸項的右手不由放松。“誰打我……啊!”麗英晃了晃碩大的腦袋,剛吐出幾個字來,另一邊臉上便又挨了重重的一擊,整個人被抽飛出數丈之遙。逸塵子立刻飛身跟上,乘着麗英尚未爬起身之前,纖細柔韌的腰身在半空中翻轉扭曲,漂亮的藍色魚尾甩出在空中劃出一個優美弧度,重重地抽在他另一邊臉上。麗英遭此重擊,隻覺眼前一陣陣發黑,腦中更是嗡嗡作響。還未等他掙紮着起身,那條要命的魚尾便又一次毫不留情地抽了過來,再度将他抽翻在地。逸塵子得勢不饒人,藍色的魚尾在空中飛舞,施展出新創的獨門絕技魚尾連環擊,将麗英抽得滿地找牙,全無還手之力。眼見麗英一張臉已經腫得猶如豬頭一般,躺在地上哼哼唧唧連爬都爬不起來,逸塵子這才放下心來,擡手淩空将跌落在地的靈光玄日抓到手中,然後右手豎劍當胸,左手捏出法訣,朗聲清吟:“道之所禦,兇妄盡伏!”此刻麗英早已全無還手之力,甚至連雙眼都腫得睜不開了,隻能躺在地上喘息着任由逸塵子施展出太華山鎮派絕技——太清禦雲式。藍紫色的巨大劍陣出現在空中,令天地都為之失色,森寒凜冽的劍氣四散激蕩迫人眉睫,逼得劍陣中的麗英連眼睛都無法睜開。一旁的沈夜終于緩過氣來,瞠目結舌地看着逸塵子用魚尾将麗英抽得如此之慘,腦子裡刷過這樣一層檀木:我了個大擦不是吧這樣也行?!逸塵子一鼓作氣将一套太清禦雲式行雲流水般朝着麗英招呼過去,那強盛的道家法術将其重重包圍,麗英終于承受不住道家清氣現出原形,化為一隻碩大的黑豹奄奄一息地趴伏在地。逸塵子知他一身法力已散去十之□□,若想再修成人形至少須得再過數百年,便也不欲趕盡殺絕,收回靈光玄日道:“你走吧。”麗英被打回原形,原本開啟的靈識也随之散去,重新恢複到獸類的懵懂狀态。黑豹一雙豎瞳看了看眼前拖着長長魚尾的鲛人,獸類的直覺令它清楚地知道此人不好惹。于是黑豹艱難地爬起身來,垂頭喪氣地朝着密林外走去。逸塵子這才轉過身來,長長的藍色魚尾在地上扭動着艱難地朝沈夜“走”去。沈夜看着那條魚尾和粗糙的地面摩擦着艱難地前行,還時不時被地上尖銳的小石子鉻到,不由在心裡替他覺得疼。由于不習慣用魚尾走路,短短數丈的距離,逸塵子卻用了不算短的時間才“走”到沈夜面前。沈夜心疼地看着他的魚尾道:“你的尾巴……疼嗎?”“閉嘴!”逸塵子沒好氣地打斷了他,然後擡手掐出法訣施放出一個治療法陣将沈夜籠罩住。逸塵子剛見到沈夜時就發現他傷得極重,然而那時大敵當前,他根本無暇分神,此刻看着沈夜形容狼狽重傷瀕死的模樣,方才察覺心中那一陣陣難以言喻的揪痛。發現自己忍不住心疼沈夜的逸塵子不禁對自己有些惱火,然而正在施展的治療術卻絲毫不敢大意。然,一個太華山最上乘的療愈法術用出後,逸塵子驚覺沈夜身上的所有傷勢依舊如故,完全沒有好轉的迹象。“這……怎麼可能?”逸塵子驚愕地看着仍舊遍體焦黑奄奄一息的沈夜,完全無法置信太華山的治療術會對他無效。“沒用的。”沈夜勉強維持着神識清醒,虛弱地道:“治療術無法療愈天雷之傷。逸塵,你肯拼死救我,我很開心。”逸塵子不死心地又換了另一種療愈法術,然而那個治療法陣用在沈夜身上卻依舊猶如泥牛入海,全無效用。逸塵子焦慮地伸手半抱起躺在地上的沈夜,瞪着他道:“你說,到底怎麼樣才能救你?”沈夜不答,艱難地伸出手摸上逸塵子蒼白的俊臉。“逸塵。”沈夜凝視逸塵子隐隐流露出擔憂焦慮神色的藍眸,感覺心中流過一陣前所未有的暖意。修長的手指戀戀不舍地輕撫逸塵子溫熱光滑的俊臉,沈夜強提一口氣道:“逸塵,其實你是喜歡本座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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