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圍繞的山坳中,一汪湛藍的湖泊在初生的旭日下泛着金粼。湖岸伫立着一顆開滿白色小花的樹,樹蔭下老猕猴轉過身體,面對着面前黑壓壓擠成一片的各種動物。
伏着身子的山雀和斑鸠…灰黑色的山鼠和灰白的松鼠…蹲着的狐狸和黃鼬,都如夢初醒一般茫然的把目光投向老猕猴。在這樹下,蛇似乎是稀有品種,就隻那黃燦燦的一條;有着絢麗羽毛的鹦鹉,更是罕見,豔麗而孤單的抓着柴犬的項圈站着;而那柴犬,應該是首次出現在這個湖岸,在很多很多的日升月沉中,都是别無分号的。在這樹蔭下,這三隻畜生顯得十分突兀。
老猕猴以和藹、低沉的音調向聚集此處的動物們開口了:“幸得祖樹與祖樹之神庇護,今日你等方覺真我。爾後你等需盡心供奉祖樹與祖樹之神、悉聽神谕,以求英靈不滅,盡享福德。一心敬仰祖樹之神者,樹神皆有所覺,必将庇佑其身,使其災禍不加。如遇命運注定之困厄,隕其軀殼,祖樹依舊可護其神魄,待下次花期之時,借生靈的全新軀殼再回靈界、重享榮華。爾等神靈皆因樹神而覺醒,悖反樹神、不遵神谕者,必堕黑暗、神靈永泯。”
老猕猴向前踱了幾步,身上散發出的威嚴讓身前的動物紛紛垂下腦袋、讓出道路。“我猴族奉樹神之谕,守護、管理此方靈界與各族萬靈。吾乃祖樹坐下通神祭祀,神明禦下萬靈統帥,本界之主,吾名:猴甲。吾通祖樹之靈、上受樹神之谕,于此世間奉行神之意志。爾等需随吾同行,以奉祖樹。”說着,老猕猴轉向大樹,向上擡起雙爪。隻見鋪在地面上的樹根上升起了點點綠光、似一群螢火蟲在樹下飛舞。螢火中不時沖出各種動物的半透明的綠色身影,閃閃爍爍猶如鬼影。空中身影越來越多,越來越熱鬧,卻聽不到半點聲音。小松鼠和其他動物一樣,都驚愕的張着嘴,目瞪口呆的看着空中忽隐忽現的鬼影。名叫猴甲的老猕猴放下雙手,鬼影和熒光漸隐下去。
“嗨啊。好厲害的魔法。”那鹦鹉縮着腦袋嘀咕。
“靈界四方,各有牧守。杳杳西水靈龜護佑,巍峨南山虎威凜凜,蔥郁北林鳳族翺翔,東坳莽原鼠族禦守。祖樹四方神猴親臨。爾等依據天性歸于各族治下,需遵各族之王的訓令,恪盡本分之職,以求綿延靈界福祚。”老猕猴挺起身軀,昂起頭顱,四下睥睨之後,用更加和藹的語調緩慢的告誡道:“此乃祖樹之曉谕,亦是爾等進修自身福德之良途。”
“吾主。這幾隻動物似乎是界外生靈,今天突然闖進我們的領地。”站在老虎身後的狐狸恭敬的靠向老虎,随後用爪子指着那條燦黃色的蛇。“看這條長梭梭的蛇,還是金黃色的鱗皮,它可能來自邪靈中比較高貴的族群。要不殺掉它們?用它們的血肉來滋養祖樹。”
老虎威嚴而又冰冷的斜睨了一眼在柴犬腳下盤成一圈的長蛇。向老猕猴問道:“猴甲,你來定奪。”
“剝下它們的血肉,滋養祖樹。”那隻肥胖的麻雀唧唧啾啾的叫着。“看那隻飛禽豔麗的羽翅,這是駁雜的邪靈的明證。自我的本性從來都是用來克制而不是用來彰顯的,放任自我既是邪惡之源。以灰色的樸素融入森林,與雀族姊妹同宿共飛,才是飛禽幸福的宿命。”
“邪靈?什麼是邪靈?”鹦鹉站在柴犬的項圈上急促的撲打着藍色的雙翅,茫然的歪着腦袋。
“那隻金色毛發的松鼠,不是我們靈界的生靈。上個花期的驚雷之日過後,這個顔色就再也沒有重現于我族了。”老猕猴腳下的其中一隻松鼠開口了,發的聲音尖利而急促,直刺耳膜。“它倒像是我族前朝僭王的後裔,可能是逃離靈界的前朝遺民偷送進來,意欲不軌的,應扒皮瀝血,滋養祖樹。”
這隻灰背松鼠說完用一隻前爪向下猛的一揮,像透明的玻璃碴似的碎塊,從那隻爪子上迸發出來,在空中扭曲了空氣,留下一道半透明的軌迹,砸在腳下的岩石上。岩石上濺起碎礫,一道新鮮的爪痕清晰的印在上面。
老猕猴陰冷的聲音傳來“鼠一,管好你的婆娘。”随後又冰冷的向另一隻松鼠補充到“注意你們是在和誰說話。”另一隻松鼠這時戰戰兢兢的嚅嗫着,似乎急着找話應對老猕猴的質問。
“界主。入侵的邪靈越來越多了。驚雷之變後,鼠族明靈凋敝,所剩不多,這次祖樹靈果成熟之時,恐怕抵禦的力量将遠不如上個果期啊。”肥麻雀叽叽喳喳的向老猕猴叫道:“這幾個畜生似乎都已完全覺醒,成為了明靈,如果能站上防線,無疑是一股強大的力量。除了那隻妖豔的偷了森林紅花披在身上的小鳥。那身顔色可能會迷惑生靈,喚起萬靈競奢追華的欲望,誘惑我等族類堕入歧途,而後必将淆亂靈界。”
“猴甲。在和邪靈漫長的鬥争中,從沒見過與我族相類的邪靈,那隻烏龜不可能是邪靈。”樹下的烏龜長伸着脖子,睜着芝麻小眼瞪着趴在斜倒的塑料盒子旁的醬色烏龜。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水族中的烏龜很久沒有覺醒的明靈了,而我近來感受到祖樹的召喚,恐怕不久将回歸樹神懷抱。待我歸寂之後,誰能掌控龜甲之器,守護祖樹呢?憑那幾隻飛不高也永遠吃不飽的肥鴨子?還是那些半靈的小輩呢?”老烏龜一隻爪子指向湖岸,幾隻綠頭鴨正在湖邊凫水,湖灘上一群鴨腦殼大小的青背烏龜正向着天空垂直的仰着脖子,對着祖樹上的白花翕合着嘴,似乎在吞咽祖樹靈花灑在空中的香味。老烏龜收回那隻爪子,噓出一口長氣,火熱的看向趴在地上的醬色烏龜。“這小家夥與那些背着青苔綠背殼的族類不一樣,它健壯、龜甲棱角分明,任誰一看就知道那後背一定如溪澗的岩石堅不可摧。這是樹神的旨意,如果它為明靈,則必将從我手裡接過龜甲之器,統禦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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