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翔躺在c黃上,默默地看着他。在幽暗的光線中,他的臉色比他身後的牆還要白,讓人很明顯地感到,他正在向死亡的深淵迅速滑落。黎遠望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湧進眼眶。忍了半天,他才将淚水忍了回去。&ldo;小翔。&rdo;他輕聲說。&ldo;我對不起你。&rdo;英翔仍然一聲不吭,隻是靜靜地看着他,那雙黑色的眼睛裡閃爍着晶瑩的光點,仿佛是深海裡的點點磷光。黎遠望不敢看他,一直低垂着頭,半晌,才嗫嚅着說:&ldo;我不知道……你的病……嚴重到……這個程度……對不起……&rdo;看着這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朋友此時卻像是一個承認錯誤的孩子,英翔終于說話了:&ldo;你惟一對不起我的事情,就是十二年前破門而入,闖進我的病房,逼我答應你,永遠不再自我解脫。&rdo;他的聲音很輕,在靜夜裡卻十分清晰。黎遠望想起了已經變得很遙遠的那件往事,一瞬間神思恍惚起來。英翔緩緩地說:&ldo;這些年來,有很多次,我都想去找你,也要你答應我,為我做一件事。&rdo;黎遠望精神一振:&ldo;你說吧,無論什麼事,我都答應。&rdo;英翔看着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ldo;幫我解脫。&rdo;黎遠望大驚失色,愣了半天,才迸出一句話來:&ldo;那不行。&rdo;英翔仍然靜靜地看着他:&ldo;那就解除我對你的承諾,讓我自己動手。&rdo;黎遠望脫口而出:&ldo;不,不行,你……你答應過我的……&rdo;英翔輕聲說:&ldo;我答應你的,是永遠不再自己動手,所以,我求你動手,幫我這個忙。&rdo;黎遠望像觸電一樣,忙不叠地說:&ldo;不,不行,我做不到。&rdo;英翔的聲音仍然很輕:&ldo;你看了這麼多天,難道還不夠嗎?&rdo;黎遠望露出極度痛苦的神情:&ldo;小翔,我真是一分鐘都看不下去。可是,在你這麼痛的時候,我一定要陪在你身邊。&rdo;&ldo;遠望,幫幫我。&rdo;英翔輕柔地央求道。&ldo;我不想再醒過來了。&rdo;黎遠望覺得快要窒息了。他努力地喘着氣,苦苦掙紮着說:&ldo;不,我做不到。&rdo;英翔轉頭看着窗外,靜靜地說:&ldo;十二年了,真是受夠了。&rdo;黎遠望好不容易才忍住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ldo;小翔,别逼我,我做不到。&rdo;英翔輕聲說:&ldo;我不是逼你,我是請求你。&rdo;黎遠望盡力控制住自己,聲音很低:&ldo;不,我不能。&rdo;英翔似乎很失望。他閉上眼,不再說什麼了。黎遠望隻覺得撕心裂肺般的痛,不由得淚落如雨。他握住英翔的手,誠懇地說:&ldo;小翔,對不起,我無論如何下不了手。我甯願替你去死。&rdo;英翔沒看他,隻是靜靜地說:&ldo;遠望,你現在是國之棟梁,怎麼能輕言生死?&rdo;&ldo;去他的棟梁。&rdo;黎遠望哽咽道。&ldo;小翔,我隻想跟你在一起,咱們還像小時候那樣,你出主意,我搗蛋。&rdo;英翔沉默半晌,才輕輕地說:&ldo;我們都長大了,那些日子,是一去不複返了。&rdo;黎遠望抹去淚水,竭力恢複平靜,勸解道:&ldo;小翔,你得振作起來。你要是有什麼好歹,修羅怎麼辦?&rdo;英翔睜開眼來,看着窗外的滿天繁星,冷靜地說:&ldo;我如果死了,修羅也就解脫了。他可以回到當初他來的地方,像以前那樣,過無憂無慮的快樂日子。&rdo;&ldo;那是絕不可能的。&rdo;黎遠望立刻搖頭。&ldo;如果你不在了,修羅也絕不會再快樂了。尤其是,如果他知道是他父親主動放棄的話,他一定會痛不欲生。你不要忘了,他為了救你,做了那麼多,一直不肯放棄。如果你先放棄了,他一定會恨你一輩子,一生都不會快樂。&rdo;英翔苦笑了一下,輕聲問他:&ldo;遠望,如果我死了,你會放修羅走嗎?&rdo;黎遠望一愣,随即說道:&ldo;小翔,我不會上你的當。你是不是想讓别人說是我逼死了你,讓我背上千古罵名?&rdo;英翔微微一怔,細思片刻,終于長長地歎息一聲:&ldo;小黎将軍,你現在是越來越伶牙俐齒,能說會道了。&rdo;黎遠望這才松了口氣,微笑道:&ldo;這叫逼上梁山。當了官,經常得做指示,發表講話,總得會說印刷體,不能信口開河。&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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