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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場的員工等了半天，見他們沒人去，有點不耐煩了。沈念秋本來站在一邊看着，見工作人員來催了一次又一次，便繞過那群哭成一團的親屬，大步走到火化爐旁，沉穩地說：&ldo;我是死者的領導。&rdo;&ldo;好，你看也一樣。&rdo;工作人員把裹着遺體的白布拉開讓她看。朱力是被燒死的，臉上的皮完全被揭掉，活着的時候就慘不忍睹，現在已經死了一周，更加不好看。沈念秋強忍着胃裡的不适，對工作人員點了點頭。那人便開動機器，将死者送進爐中。沈念秋默默地站在爐邊，看着白布裹着的遺體被送進去，裡面的火焰轟地騰起，包住死者，爐門随即關閉，這才長籲一口氣。朱力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程是她送走的，也算對得起他了吧。她返身走出來，和言悅色地對李大姐說：&ldo;你陪他們到休息室去等吧。吳主任，你安排人去放鞭炮，把香燭紙錢都燒了，送朱力好好上路。要回去的員工都上車吧，我們先開一輛車回去，另一輛車送家屬。如果還想在這裡陪着他們說話的，也可以留下，跟下一輛車回酒店。吳主任，你安排一下。&rdo;吳瑞弘答應一聲，馬上去分派人手。李大姐和其他幾個同事把王淑芹他們連勸帶架地弄到休息室裡去。院子裡頓時安靜下來。沈念秋忽然覺得渾身發軟，五髒六腑似乎都被一股濁氣死死纏繞，渾身都不舒服。她不想再站着，也忘了愛幹淨的習性，直接坐到院子中的花壇邊沿，看着眼前的水泥地發呆。似乎過了很久，手機響了起來，她回過神，從大衣口袋裡拿出電話，&ldo;喂。&rdo;譚柏鈞聽出她的聲音有氣無力，不由得一驚，&ldo;怎麼了？不順利？&rdo;&ldo;嗯，他們又提出很多要求，買這買那，還要設靈堂，而且要最貴的那種。我很生氣，對那些無理取鬧的要求都拒絕了，大概那些員工都覺得我很冷血吧。我想想反正衣服都做了，也不在乎多釘兩顆扣子，而且不想節外生枝，像骨灰盒、香燭紙錢鞭炮什麼的就答應給他們買了，花了一千多塊。&rdo;沈念秋是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說話的聲音都很微弱，&ldo;已經火化了，我親眼看着燒的。&rdo;&ldo;辛苦了。&rdo;能讓一個鬥士筋疲力盡，譚柏鈞完全可以想象事情的艱難。他的聲音更加柔和親切，關心地問，&ldo;你還能開車嗎？&rdo;沈念秋一手拿着電話一手蒙住眼睛，感覺稍稍好了一些，&ldo;還可以，我歇一會兒就行。&rdo;&ldo;回來你就直接到總店，我已經叫廚房給你炖了湯。&rdo;譚柏鈞溫和地說，&ldo;明天給你一天假，好好在家休息。&rdo;&ldo;好。&rdo;沈念秋答應着，無力地挂上電話。她茫然地坐了好一會兒，才去跟吳瑞弘打個招呼，然後開車回城。這是她一生并沒有想象的那麼長（2）火葬場在東郊，天使花園酒店在城西，沈念秋開進三環後，要穿越整個城市。看着眼前變得密集的車水馬龍，她覺得很厭煩，就連譚柏鈞的溫柔都不能消解她的疲倦。她現在精神渙散，無法有效地控制情緒，很怕到時候會管不住自己，說出什麼不妥的言詞，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她放慢速度，停在一個亮着紅燈的十字路口，拿起手機打給譚柏鈞，軟弱無力地說：&ldo;譚總，我實在沒胃口，什麼也吃不下，就不回去了，行嗎？&rdo;&ldo;不吃東西怎麼行？要不你别開車了。&rdo;譚柏鈞很擔心她的狀态，&ldo;你在哪兒？我去接你。&rdo;沈念秋歎了口氣，看着斜對面一家世界名牌汽車的4s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ldo;現在這裡堵得厲害，我還是自己開過去吧。&rdo;譚柏鈞一聽，更加擔心，&ldo;越塞車越難開，你精神不好，容易出事。告訴我，你現在走到哪裡了？&rdo;他的聲音柔和，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沈念秋沒辦法再推托，隻好說了自己所在的地點。譚柏鈞聽了後，對她說：&ldo;你到那家4s店門前停下，我很快就過來。&rdo;&ldo;好。&rdo;沈念秋放下電話，将車開到前面掉頭，然後駛到4s店門前的停車處。她沒有下車，也沒熄火，停下車就趴到方向盤上，心裡仍然堵得厲害。她閉上眼睛養神，希望能盡快恢複平靜。迷迷糊糊地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敲她的車窗，她側過頭，便看見譚柏鈞正俯身看她，眼裡滿是關切。她打開車門，站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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