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極為漫長,要走許久。
夏昭衣靠着夏昭學肩頭,再度睡着了。
大雪飄灑而下,飛絮攬群山草木共舞,遠樹團團影影,四面雲山明滅,不知此時何時,是夢是真。
夏昭學走的很慢,垂頭望着身前的路,仍處于難以自洽的困惑裡。
身後的女童呼吸聲很輕,但他可以清晰聽得到。
這個将滿京都鬧得風風雨雨的女娃,别人口中張牙舞爪的“邪童”,現在在他的肩上睡得乖巧安靜,對他毫無防備。
這個女童,是他的妹妹。
阿梨兩個字,極為陌生,以及除卻在大平廣場上那一面,他對這個女孩毫無一絲熟悉感。
小妹,我們真的有這個妹妹麼?
越是困惑于此,心中便越痛三分,腦中父親兄妹的笑臉亦越發鮮明。
夏昭學閉了閉眼睛,壓下心中萬般苦澀。
“原來阿梨真的是定國公府的人。”杜軒跟在沈冽身後,看着夏昭學和夏昭衣的背影對戴豫說道。
“是啊,那竟然是夏将軍”戴豫感慨的低聲道,“夏将軍竟一直未死。”
“誰能想到呢。”杜軒說道。
“真好,阿梨還有親人在,”戴豫望向夏昭衣單薄的背影,說道,“我一直以為阿梨真的是孤兒,她若是夏将軍的親妹妹,那我何德何能,能受她喊我的那一聲戴大哥。”
說完望到前邊老者在路邊停下,回眸望着他們。
杜軒也看到了,回頭和戴豫無意識的對視了一眼。
随着腳步過去,沈冽恭敬道:“前輩。”
水和藥草已經被丢在原處了,老者手裡提着石鍋與山雞,看着沈冽:“少俠姓名?”
“晚輩姓沈,單名冽,溪水清冽的冽。”沈冽說道。
杜軒上前,欲接過老者手裡之物,老者說道:“多謝,不必。”
說着,老者和沈冽并排往前走去,說道:“沈冽,可是雲梁沈家?”
“嗯。”沈冽應聲。
老者點頭,說道:“身手頗佳。”
以及容貌也生得着實好看,面若冠玉,俊美又不失陽剛之氣,老者閱人無數,就少年這般姿色儀态,人世間寥落晨星。
“謝前輩誇獎。”沈冽說道。
“你與我徒,從何相識?”
沈冽知曉老者等他定是來問與她相關的事,說道:“重宜磐雲道,阿梨當時剛從兆雲山出來。”
老者一頓,本是來同這位少年簡單閑聊的,未曾想他們這麼早便碰上了,說道:“她當時是何模樣?”
“不好,”沈冽雙眉微合,“她衣着褴褛,臉色潮紅,額頭都是汗,似是病了,我問她買了蛇,不過”
老者轉眸,看着沈冽。
“她眼睛很美,”沈冽說道,“目光很明亮,清澈似湖光,舉止也不若尋常落魄孩童的畏畏縮縮,說話聲音清脆,大方從容。”
老者點頭,面色淡漠,從今夜師徒相見至現在,他的神色始終不見波瀾。
“大約是何時,”老者說道,“是今年六月嗎?”
“是,”沈冽說道,“六月十八前後。”
果真是六月。
老者擡頭望向身前夜色裡的高岚,目光深思。
按照這丫頭的脾氣性格,她睜開眼睛後第一件事情定是盡快去京城尋人,依她一身本事,除非身有殘疾,否則沒有人或地方能留住她十天以上。
往前推十天的範圍裡,再算上趕路的腳程
或許,真的是六月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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