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節氣裡,民間姹紫嫣紅的花兒都已落紅褪盡。而山間寺中,百來株的桃花樹們,因為海拔的緣故,才開成一片绯粉的海。十多年過去了,還是回歸了這裡。玉佑樘立于寺院門外,隆鼓的腹部已經有了較為明顯的輪廓,山越高離太陽愈近,少女的臉頰在肆無忌憚的日光裡幾欲通透。玉佑樘身着一襲桃粉色的襦裙,兩根飄帶在背後飄揚旋繞。她看起來窈窕玲珑,但行走姿态依舊是一成不變的寬闊大步,潇灑飄逸,與男子無異。少女慢慢步入桃花林裡,走得愈深,幼時之事便愈發曆曆在目,她那時身段尚小,還得踮腳跳躍才能摘下枝頭花朵,如今已需要避開這些橫七豎八的粉枝兒才能順利穿行了。一座馬車刹停在桃林邊,車簾被一隻股掌分明的大手掀開,手的主人身形颀長,微微一躍,便能輕松着地。他注視着慢慢走向桃林盡頭小溪的女孩兒背影,許久都未朝着她走去。太美的風景,像一場夢境,讓人不願打攪。玉佑樘在喜歡的地方待夠了,才從桃林深處折了回來,第一眼就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站立在外邊。四目相對,對方正靜靜凝視着她,眼底揉着日光的溫意。回來了也不說一聲,玉佑樘微惱,稍微加快步伐朝他走去,而男子卻擡起一隻手臂,在半空壓了兩下,示意她慢一些,再慢一些,注意安全。玉佑樘被他這個姿态逗笑了,揚起唇,果真放慢了行走速度,以常姿靠近他。約莫距離他還有半米遠的時候,謝诩忍不住了,一下拽過粉衣少女的臂膀,把她一下拉攏到自己懷抱中來,另一隻手臂随即環上她的腰肢。裙擺曳過滿地的桃花,粉色的瓣兒被風掀起,打着旋,溶進同色的裙子裡,分不清孰是花,孰是裳。謝诩緊緊将她擁在懷裡,一個字也不說,隻用擁抱宣洩着想念,還有更多,更深刻的情思。玉佑樘靠在他肩頭,煞風景道:&ldo;咳咳,壓着你閨女了。&rdo;謝诩這才醒悟了一般,掐在她腰上的手稍微松懈幾分力道,拉開兩人腹部的距離,失笑問:&ldo;作為爹,是否應該同她将一句抱歉?&rdo;玉佑樘嗅着他衣料上那些風塵仆仆的青糙和山木氣息:&ldo;沒事,她娘代她原諒你。&rdo;謝诩松開玉佑樘,問:&ldo;對了,你怎知是女兒?&rdo;玉佑樘:&ldo;因為我希望是。&rdo;謝诩:&ldo;若生出來的是男孩兒怎麼辦?&rdo;玉佑樘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肚子:&ldo;就把他像養女孩兒一樣養大,因為他娘親以往被他爹爹像男孩兒一樣養大,留下的永久童年陰影得報複到他身上,用來氣他老爹。&rdo;看着自己的小姑娘故意怄氣的可愛樣,謝诩又忍不住将她沖進攬回懷中:&ldo;随便你,怎麼都好,你開心就好。&rdo;回到寺廟後,謝诩迅速從狂霸酷拽吊炸天的謀士切換到妻奴模式,各種照顧玉佑樘的起居日常。半年的時光白駒過隙。在一個深秋,玉佑樘正裹着棉襖挺着大肚子在院子裡拔楓葉,突然一股劇痛從腹部襲來,這種收縮般的痛楚并不來月事好多少,她隻能撐住樹幹,一動都不敢動。碧棠見狀,察覺到不對勁,趕忙沖上前去代替楓樹扶直她上身,攙着她回到房間,待到玉佑樘坐到椅子上時,才發現少女的内襯褲管已吸飽了鮮血。她瞬間大驚,趕忙推門而出去喊一個多月前就請來寺中的資深産婆,老産婆一鑒定:&ldo;哎呀,要生了。&rdo;于是乎,一顆石子扔進湖中,蕩漾開巨大的波紋,一個太子要産子,一整個寺的随行宮人都喧嚣開來。大家都有條不紊地準備着,因為前面的大半年,所有人都在為這一天做充分準備。謝诩也想跟進房間查探一番玉佑樘的具體情形,被把門的碧棠一把攔下,沖他不滿道:&ldo;哪有男人跑進産房觀看的!&rdo;謝诩一本正經道:&ldo;我為醫者,為何不能進去?&rdo;&ldo;生産時男子進房,家中會有血光之災噢,而且,&rdo;碧棠還呈大字型擋在門口:&ldo;太子殿下心高氣傲,肯定不願你瞧見她那一副血淋淋的慘樣,你就尊重她一下嘛。&rdo;後頭一個理由讓謝诩停下要進房的步伐,頓步在門外,盯着月色,舒緩胸膛,努力讓自己放松,平息心跳。而就在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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